稍早些時候,祝月盈就收到了谷雨傳來的消息。
“已經讓手下的人将事情透露給世子了。”谷雨行禮道。
祝月盈點點頭,補充幾句:“大郎君也已回府。負責看守他的侍從悄悄去了阮夫人那邊。”
她不認為這種雙線并行的計策是自家阿兄能想出來的,可若是祝時安是為了幫襯别人,又何至于做到這個份上……
祝月盈提筆寫下給阿兄的回信,信中隻問最近祝家如何,相信阿兄看到這封信,便知道自己已經完成了他委托給自己的事務。
負責盯着阮夫人那邊的小滿推開了房門,她小聲說着:“看守大郎君的侍衛從阮夫人處離開了,看他們的表情,阮夫人應該還挺滿意的。”
祝月盈筆尖一頓,她側目笑道:“那便好。”
“多留意些世子的動靜,他今晚應該會回府。”
祝月盈繼續寫着信,她想着,若是此事并非阿兄一手策劃,那麼很有可能是其他同時參與這兩件事的人所為。
而這兩件事,同時指向了步九思。
然而,自家阿兄為何要幫步郎君呢?
她回憶着上一世的二人,步郎君居住鄉裡,阿兄也安分準備科舉,二人此時并不會有交集才是。入仕後,步郎君又因名聲不佳而被正經科舉出身的官員排擠,按理來說,阿兄和他沒有什麼太厚的交情。
再然後,祝家離開平甯城,步九思則是被陛下派去各處巡查,最終步九思被調回平甯城時,祝時安已經罰銀辭官回家,還未重新啟用。無論祝月盈怎麼回憶,都不記得二人曾有過交集。
她也相信,自己的兄長不會僅憑書院這一兩個月的接觸全然相信步九思,更不會貿然冒着這麼大的風險為陌生人辦事。
祝月盈想不通,許是自己重生後的一系列改變,也在默默影響那些既定的未來吧。
她将信箋封裝交給谷雨,自己行至窗邊,撫着窗棂眺望阮夫人的住處。
夜深,平甯城附郭。
步家的住所在村子偏僻處,平素便沒有什麼人專程前來。
現在司所照帶着一群人來堵步家的門,村子中人隻消探頭一看司所照身上穿戴的金銀,便知道那位身份尊貴,并不是好惹的主,更加不敢出門摻和。
步九思站在母親面前,他的身姿依舊挺拔,像是不懼司所照身後那些五大三粗的護衛一般。
步自芳看得心驚,她手中還拿着棍子,奈何自己這幅身體才好了沒多久,對方又來了這麼多人,她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現在的自己是無法帶着兒子逃出生天的。
司所照看着步自芳眸中似有孤注一擲之色,他露出一個自以為和藹的笑容:“步婆不必擔憂。隻是與令郎有些事要聊罷了。”
步九思往前邁了一步,将阿娘的身影擋住:“不知是何事,竟勞煩世子大駕來尋一鄉野書生。”
司所照掂了掂手中的胡刀,威脅之意不言而喻:“步郎君文名在外,怎麼能說是鄉野書生呢。”
“我膝下有一兒,已經到了開蒙的年紀。不知道步郎君願不願意來當這個開蒙夫子?”
步九思不卑不亢回答:“貴府大郎君今日已經與某言說此事。某已經同意了大郎君的邀請,隻待将幫工契約結清後……”
“别磨磨唧唧的!”司所照打斷他的話,“你答應大郎君是大郎君的事,我現在是讓你立馬給我個答複。”
胡刀出鞘,刀的兩面恰好倒映着司所照和步九思的面容。
司所照痞氣笑着:“當然,步郎君也可以拒絕。”
話雖如此,但他這般模樣,絕不是步九思能推拒的。
步九思護着身後的步自芳,他在無聲的對峙中先卸了力:“我願意跟世子走。還請世子寬限些時間收拾行囊。”
司所照的胡刀在手中轉了個花又收回鞘中。
他挑眉攤手:“請便。”
“不過,希望步郎君不會存什麼别的心思,”司所照笑意不達眼底,“否則難保步婆會否有什麼麻煩,你說呢?”
步九思眸色漸冷,他拱手:“某自然知曉。”
他才合上門扉,步自芳就擔憂出言:“九思,外面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把你帶走?”
步九思安撫地拍拍母親的手背:“阿娘莫要擔憂。門外那人我識得,兒子不會有事的。”
步自芳心中懼意更甚,她抓住步九思的袖子,正色詢問:“那人身上明顯是勳貴之家的裝束,行事又如此作風,你為何會與他有約?”
她想起兒子剛才就已經将自己的書冊整理好放在案上,心底漸漸浮上一個猜測:“九思,這一切都是你有意為之。是,或不是。”
步九思想要出言搪塞,但他看向母親嚴肅的目光,最終隻歎了口氣:“……是。”
不消自己出面便能推動事情按照預想的方向前進,步自芳知道自己兒子從小便擅長此道,她生怕孩子走上邪路,故而一直壓着他的天賦。
可如今,一切都事與願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