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河南岸的大道上,兩名騎士正朝着南璃國的方向前行,馬蹄聲在空曠的原野上回蕩,清晰而孤寂。
就在昨夜,蘇北歌已與黑伯會面,後者為她精心籌備的行囊内,藏滿了路途所需——盤纏、路引,以及幾套衣物。依約,梁驷麾下的趙華營被委以重任,成為蘇北歌此行的護衛。正好,蘇北歌與他在入營前也打過照面,那人身材魁梧,面容剛毅,自有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臨别之際,蘇北歌再去找了梁驷。她深知無法以理服恒升,遂假意允許其同行,再暗中籌劃趁着他熟睡獨自離去,隻願梁驷能代她照顧好那懵懂少年。梁驷沒有多說什麼,隻是簡單地答應了一聲。
天色未亮,兩人便騎着馬,悄然離開了北淩的營地。都說蜀道難行,沿途山巒疊嶂,密林幽深,加之近日雨水浸潤,道路更添幾分泥濘與險阻。馬蹄不時打滑,幾次險些摔倒,迫使他們不時下馬,徒步前行。幸得趙華營引路,方能避開重重障礙。
沒走多遠,太陽已經高懸,陽光驅散了清晨的寒意。蘇北歌額間微汗,目光掠過前方那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提議道:““我們在這裡稍作休息吧。”
二人牽着馬,行至溪畔。蘇北歌俯首凝視潺潺流水,腦海中卻浮現出這樣的一幅畫面:北淩軍營之内,晨光初照,恒升或許正揉着朦胧睡眼,走出營帳,四處尋覓她的身影,卻發現她已然離開。他心中失落和不安迅速蔓延開來,最終化作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
蘇北歌心中愧疚的情緒越來越濃,她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做錯了。她歎了一口氣,低頭看着清澈的小溪,水中的倒影顯得有些模糊。如果自己被信任的人抛棄,而且是不告而别,想必也會很失望吧。
正當思緒萬千之際,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周遭的甯靜。蘇北歌猛然擡頭,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朝他們奔來。她的心猛地一緊,仔細一看,竟是恒升!
隻見他衣裳淩亂,不着鞋襪,滿臉焦急與疲憊,跌跌撞撞卻依舊倔強地向着她奔跑。
“恒升!”北歌驚呼出聲,趕忙站起身,迎了上去,“你怎麼追上來了?你的鞋子呢?”
“追上你了!” 恒升氣喘籲籲,臉上卻綻放出燦爛的笑容,語氣中未見一絲責備。
蘇北歌喉嚨一緊,心被狠狠刺痛了一下。趙華營在一旁目睹此景,亦是驚訝不已,暗自驚歎于這孩童非凡的毅力與體能。
“我不怕危險,我隻想和你在一起。”恒升的話語中帶着一絲哽咽,眼中閃爍着堅定與倔強,“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
望着恒升那雙充滿信任與依賴的眼睛,蘇北歌的心徹底軟化了。她溫柔地擁抱着恒升,輕聲道歉:“對不起,恒升,我不該不告而别。”
蘇北歌深知,自己已無法再将他抛諸腦後。
“孟小弟,既然恒升已經追來了,我們不妨一起前行。”趙華營緩緩步前,語聲溫煦。接着,他自馬鞍深處取出一行囊,将一雙馬靴遞予恒升,眼神中滿是關懷。随後,他将行囊轉交蘇北歌,笑道:“梁将軍早有預見,恐恒升小兄弟會追來,特命我多備些物什,今日果真派上了用場。”
“此中有北淩國官印加持的身份符節,已将恒升暫記于一戶農家名下,日後你們住宿通關會有幫助。”趙華營補充道。
蘇北歌接過行囊,心中泛起一絲溫暖。她回想起初見梁驷之時,他宛如一塊冷冰冰的大石頭,将她與桑粒置于生死邊緣;而北淩營地中的點點滴滴,卻讓她窺見了他的另一面,心思深沉、智謀卻也細膩。
她的眼神柔和了幾分,低聲說道:“梁将軍,實乃心思細膩、深謀遠慮之人。趙夫長,請您代我向他轉達誠摯的謝意。”
恒升穿上鞋子,用力踩了幾下濕軟的土地,臉上洋溢滿足的笑容,一副精神煥發、鬥志昂揚的模樣。
“走吧。”蘇北歌利落上馬,正準備把恒升拉上來。卻見趙華營已先行一步,他以一臂之力,将恒升穩穩托上自己的馬背,動作流暢而充滿力量。
蘇北歌見狀,嘴角勾起一抹淺笑,趙華營的細心與體貼暗自贊賞。她調整姿勢,輕拍馬背,一行人便繼續朝着長陽城的方向前行。
三人兩馬,策馬揚鞭。蘇北歌坐在馬背上,感受着風在耳邊呼嘯。恒升坐在趙華營的馬背上,小手緊緊抓着馬鬃,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沿途村落星羅棋布,蘇北歌不時下馬,與村民交談,詢問桑粒的下落,但每次皆是失望而歸,她的眉宇間不免染上了幾分憂慮。
數日奔波之後,他們終于抵達了南璃國的邊境,長陽城近在咫尺。趙華營勒馬駐足,指向遠方:“孟一兄弟,前方二十餘裡便是長陽城,你向東行,不久便能見到城門。”
北歌感激地點頭:“趙大哥,這一路多虧有你,孟一銘記于心。”
趙華營擺擺手,笑容爽朗:“無須客氣,軍命不敢有違。現在目的地已到,我得趕回北淩,接下來你們一路小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