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琰學會跑步的年紀學會了給自動喂食機補貨,兔子的身體又健朗的吓人,寵物醫院的年度體檢報告甚至讓醫生啧啧贊歎。養兔子司融幾乎沒費過心,他同她井水不犯河水,關系自然也平平。
兔子盯着他做什麼?
司融皺眉思索着。
玄關突然傳來響動。
智能門鎖解鎖的聲音簡直美妙如音樂,司融登時将無關緊要的小事抛在腦後,從沙發上彈起來。
和走進家門的女人抱了個滿懷之後,敏銳的嗅覺開始自動工作。
出門一趟,陳之椒身上的氣味很豐富。綿長的灰燼氣息的底色之下夾雜着其他細節:
室外濕漉漉的雨水,一點點不明顯的香灰氣味,高級奢侈品店裡沾染的香氛……
會有小禮物嗎?司融心想。
他很矜持地沒有繼續想下去。
“說話算話,天沒黑之前就回來了。”司融高興地說,“你今天很值得誇獎。”
陳之椒順着杆子往上爬,笑問:“有沒有獎勵?”
“獎勵你今天晚上可以點菜。”司融道。
“哇,那真是很棒的獎勵了。”陳之椒捧場地說,“感謝您的恩典,主廚大人。”
眼看将要到飯點,主廚大人在廚房裡精心烹制小羊排。
廚藝技能完全沒有點亮的上将大人被趕出了廚房。
隔着一道玻璃門,陳之椒靠在牆壁上抱胸看着司融的背影。他留長了的黑發間點綴着亮晶晶的寶石。随着他頗有煙火氣地揮動鍋鏟,寶石在黑發之間時隐時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似乎變得無所不能,做飯行雲流水。
那道時刻如影随形的目光太難忽視,讓人有點臉熱。
做飯的間隙,司融轉過臉趕人:“你不要一直站在門外看我嘛!”
隔着一道玻璃門,聲音傳到耳邊變得朦胧。站在廚房外的陳之椒無辜地攤了攤手,仿佛是在說:隔着一道門的界限,似乎不會因為她站在這兒就影響了主廚的廚藝發揮。
司融:“……”
陳之椒看到司融臉上露出一點兒似嗔似怒的表情,收斂了些。也舍不得一直逗他。她揮了揮手,善解人意地退開,把廚房重地徹徹底底地還給主廚。
陳之椒開始在家裡遊蕩。
無意識之中,她幾乎完完整整地複刻了司融白天的行動軌迹。
以至于在旁觀了兩人相似路線的哈特眼裡,陳之椒看上去像是鬼上……人上身了。
一開始隻是漫無目的地走,不知不覺中,陳之椒繞到了衣帽間。
家裡原先是沒有這套配置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房間裡的衣櫃漸漸不夠用了。兩人的衣服擠擠挨挨地靠在一起,拿取都變得不方便,擁有一個足夠寬敞的衣帽間就變得迫在眉睫。等到衣帽間落成之後,确實方便了很多。
看她毫無目的地來回踱步,也不講話,哈特心裡毛毛的。她忍不住發問:“你在晃悠什麼呢?”
陳之椒淡定道:“明天就看不到了,抓緊時間再看一眼。”
哈特:“……”
簡直冷酷到沒邊了。
“随你。”經過人生的千錘百煉,哈特不得不對這件事情生出微末的免疫力,她想起前不久剛發生的事,“我覺得那隻花孔雀很怪。你之前有把沙發清理幹淨麼?我懷疑花孔雀他……可能發現了。”
“不會吧?”陳之椒道。
“司融不是憋得住事的人,要是知道了什麼,會表現得很明顯。”
“是這樣麼?”
陳之椒描述的是她認識的那個家夥嗎?哈特有點懷疑。
哈特自認肯定沒有他們倆對彼此的了解那樣深刻,勉強地接受了這個說法。
能盡到提醒義務就很對得起良心了。她今天一天都心神不甯,不安得簡直沒道理,哈特嘟哝道:“好吧,你心裡有數就行。”
可能是因為太久沒有見到陳琰,她有分離焦慮。
“陳琰什麼時候回來?”哈特說,“馬上都要到放學的點了,你今天怎麼還不去接她?”
“鹽鹽今晚不回來。明天雙休,陳之杏約了農家樂,打算帶孩子們去玩。”陳之椒拉開首飾盒,靜靜地端詳着那堆五顔六色的石頭。
她一顆一顆看過去,發覺自己竟然能夠一一說出它們的來曆,覺得有趣。這些漂亮的小玩意兒,收集起來也費心,也沒過多少時間,倒也積攢了這麼多。
總覺得不夠……還不夠。再多給她些時間,她總能夠将司融的首飾盒填得比過往還要多,可……
哈特說:“鹽鹽一回家不見了你,會傷心的。”
“我給她留了小禮物,但願她能開心點。每個月都會有東西寄來,準備到了她成年。希望十來年後那些東西也不過時吧。”陳之椒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個小小的天鵝絨首飾盒,藏進抽屜,等待之後的某一天,司融自己發覺。
“除此之外,我也沒什麼能夠留給他們的了。”
“都說小孩子忘性大,鹽鹽還在上幼兒園呢。“想起女兒,一股傾訴欲來的莫名其妙。陳之椒問哈特,“她會忘記我嗎?”
哈特毫不掩飾地說:“說不準。”
陳之椒聞言怔了半晌,片刻後竟又笑開,心中生出了一點點不合時宜的開心。
“你說的一直都很準。忘記我或許是件好事。我這個媽媽,怎麼看都不太稱職。過了個把年月就不記得了,說不定鹽鹽還能少些傷心。”
哈特無話可說。陳之椒看着在笑,卻莫名給她一種難過的錯覺。
人的情緒那樣複雜,她已經放棄去理解。總之,哈特隻知道,陳之椒不需要她的安慰。
她把晚餐時間也留給這對可能再也沒機會相見的愛人,回到了她自己的豪華卧房。時至今日,哈特仍然不明白司融在她的房間裡搭建貓爬架起到了一個怎樣的作用,自動喂食機嘩啦一聲,吐出了一餐的食物。
淡紫色光芒亮了起來,巴拉巴拉把那堆進口兔糧一口吞下,藏進某個不知名的角落。
哈特不打算剝奪陳琰投喂兔子的樂趣,即使她沒什麼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