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兒記得住名字，都這麼多年了。”對不在意的人，老闆一向是視若雲煙。

倒是一旁的時南還有點印象，“是個高中生，好像還和我們家北望是同一屆的？”他看向北望，後者卻隻是心虛地低下頭，含混不清地說，自己不清楚這件事。

秋杪倒是完全明白了：顯然，那個墜亡的高中生就是華野。

不過秋杪依舊默不作聲，它現在有點反胃，說不出任何話。秋杪知道這種崇尚殘忍與腐敗的人到處都是，可是當這樣一個人就活生生擺在眼前，還驕傲地炫耀自己的殘酷時，依舊會讓秋杪一時頭腦充血，不知是應該先出拳頭，還是先站起來罵人。

正當秋杪的頭腦被憤怒占據之時，時南的聲音猶如清泉一樣流入。

時南說：“很多人就是缺乏正确的引導，要不是我們這些有經驗、有智慧的人來管教，他們是絕對不可能進步的。我的學生也是，每個人來之前都保證自己會認真工作，結果進實驗室以後，連加班重複個實驗都怨聲載道的。讓他們做橫向課題，也不情不願的。難道他們就一點都沒想過，沒有橫向，哪兒有縱向課題的經費？依我看啊，就是懶惰。不過，學生終歸好拿捏，為了畢業，他們都會乖乖聽話。”

秋杪看向四周密不透風、沒有窗戶的牆面，感到一陣生理不适。看不到外面的景色，秋杪的目光實在找不到落點，它隻是空洞地盯着餐桌，斜眼卻能看到，老闆再次舉起酒杯，又和時南共情上了；北望倒是什麼也沒說，就是當時南點他的時候，假裝陪笑。

老闆的話毫無悔意，時南也将霸淩當作炫耀的資本，這讓秋杪幡然醒悟：這兩個人都是吃人的怪物。眼前這個和燕客長得一樣的人，這個表面溫文爾雅的人，絕不可能是燕客的化身，就連旁邊的北望都被襯托得有了些許人情味。

隐島更是詭異；秋杪早該意識到的。隐島不僅是一個地理概念，更是無知與野蠻的代名詞。無數人在這個以血脈和宗族為基礎的人間關系網中，不得已用妥協的方式來适應環境。最初，他們也許會感到驚愕與震撼，可是地緣的孤立與親友網的束縛令人無力逃脫，于是便開始反思是否是自己太敏感而不合群，過度的自省引發精神錯亂，他們的心靈也終将潰爛到污染其他人的程度；這就是宗族之道流傳至今的奧秘。

“我去外面轉轉。”

秋杪實在不想與他們共處一屋，扔下合同，揚長而去。它隻想盡快離開，腦子裡卻也清楚，時南和老闆既然擺下鴻門宴，就不可能讓它輕易走出去；果然，北望就在不遠不近的距離，一直尾随着。飯店裡的服務員都注視着從包廂裡走出來的秋杪，一旦秋杪經過，就通過尋呼機相互聯絡着。

正門被兩輛“恰好”停下放貨的貨車擋住，秋杪假裝漫無目的地散步消食，借機想要尋找其他的門。

“哪裡還有小門？”秋杪四處張望。

哐當！秋杪被某人從身後推了一下，直接撞進了一個空房間裡。秋杪甚至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對方搶先了。

“從這個房間出去後，右拐，再經過兩個房間，右側會有一條通道，盡頭就是緊急逃生的樓梯。那裡常年鎖着，這是鑰匙。”那個人将已經被捂熱的一片小小的金屬塞到秋杪手上，正是鑰匙，“從樓梯口出去後，會有人接應你。應該是你認識，并且很信任的人。”此時此刻的北望，就像是換了一個人，就算面孔依舊看起來惹人讨厭，可是那雙眼睛有點太誠懇了，和普通的好人一模一樣。

“我不知道你現在為什麼要幫我，還是說，這是聯合他們一起害我？”秋杪緊握鑰匙，“但我會試一下。”

于是，一切就按照北望部署的計劃那樣順利地發展，借由北望吸引了服務員的注意力，秋杪從緊急逃生的通道一路狂奔，來到一扇鐵門前。推開門，就是川流不息的馬路了。在門外，果然有位熟人等待。

“怎麼是你？”秋杪滿臉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