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刺客眼含絕望,鮮血長流,一命嗚呼!
然而戚女俠不僅要殺刺客,還要抓自己回柔雲派,大師伯拿劍抵在自己脖子上惡狠狠地威脅自己:“從實招來,嘴硬就别怪我不客氣!”
剛夢到這裡,他就醒了,耳邊一個聲音驚雷似的炸響:“從實招來,嘴硬就别怪我不客氣!”
李延竹蓦地一哆嗦,以為自己還在夢裡,瞪大了眼,打着激靈坐了起來。
最先映入他眼簾的,就是大師伯那一身高潔出塵的白衣,隻不過這白衣現在已經不再高潔,委頓在地上,半邊都染黑了,成了一塊大的抹布。
他的目光本能地往上移,一柄寒氣森然的長劍将原本就雪白的臉映得更白了,劍尖就抵在大師伯羊脂白玉一樣的下颌下面。
李延竹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或者說,還沒來得及幸災樂禍,就和喪葬鋪子那兇神惡煞的胖老闆對上了眼。
威脅大師伯生命的那把劍,就握在胖老闆手裡,剛才那句把李延竹硬生生吓醒的“别怪我不客氣”顯然就是從他嘴裡吼出來的。
李延竹剛起來的時候頭疼得要命,這下瞬間忘了疼,渾身冷汗直冒寒毛直豎,下意識伸手到腰間拔劍。可劍沒摸到,胖老闆看見他醒過來,臉上原本兇狠猙獰的神色卻陡然間轉了個彎,那表情熱切得李延竹以為他看見的是剛過門的老婆——
胖老闆三步并作兩步搶到他面前,李延竹沒找到兵器,正準備擡腳把他的牙踹出兩顆來,胖老闆卻“咚”的一聲單膝跪在了地上,眼中含着欣喜的熱淚:“少爺!您終于醒了少爺!”
這麼大一坨猝不及防堵到眼前,李延竹冷不丁差點從床闆上彈起來,雖然頭劇痛無比,但他現在已經清醒多了,沒找到兵器,飛速将自己身處之地掃視了一圈——這是個布置頗為奢華的房間,雕花象牙床、流蘇軟紗帳、精美镂空的窗子、擺放講究的黑漆描金桌椅……以及癱坐在地上面色蒼白的大師伯。大師伯渾身好像都沒力氣了一樣,虛弱地倚在牆邊,隻是兩道目光仍舊透亮,此時此刻正緊緊盯着李延竹。
和胖老闆一起偷襲他的“賀先生”也站在一邊,除此之外,李延竹還在房間的角落發現了嘴被堵上綁成一團的王二丫。
他繞着地上的胖老闆跳下了床,一把抓起桌子上的燭台,用插蠟燭的針尖警惕地對着兩個男人,當成聊勝于無的武器,剛要說話,胖老闆又喊道:“少爺,這是誤會,您别這樣!”
去你的少爺,你全家都是少爺!李延竹本來就頭疼,這下格外火大,兩個背後放暗器的王八羔子在這裝什麼無辜呢?
不過這倆人現在既然是在莫名其妙地喊冤,就顯然還不準備發難,他戒備着退到牆根底下,扔掉塞在王二丫嘴裡的一團麻繩,眼睛仍然緊盯在那兩人身上,低聲問:“受傷了沒?”
二丫大概是吓得不輕,這會兒有點發呆,也不知道哭了多少場,眼睛腫得好像兩個壽桃,李延竹剛想逗他兩句,那邊一直沒插上話的賀先生找到了機會,連忙說:“少爺,我們不知這孩子和您是什麼關系,隻是他哭得可太吓人了,我們隻能把他堵上嘴,并無惡意。您既然醒過來了,屬下這就給小友松綁。”
說着就要走過來,李延竹趕忙揮了一下燭台,“别過來!”
賀先生讪讪地定住腳步,哭笑不得道:“您别這樣,您聽我解釋,我到鋪子找老蔡,見到您時就覺得您的容貌與我們教主有五分相似,我便留心了些,可您對我們十分戒備,我和老蔡隻能先行将您打暈了,本來想要把您帶回來再問,誰知這小朋友哇哇大哭了起來,這死丫頭在外面聽見哭聲,破門而入,還喊了您的名字,我們這才敢确定您的身份……”
李延竹根本不信他的鬼扯,他生下來就沒人管,親爹親娘不是沒有,但作用基本不大,如何就成了“少爺”,大師伯喊的那句“李延竹”他半昏半醒間聽見了,難不成這什麼教主的兒子也恰好叫李延竹?
開什麼玩笑,演話本嗎?
他果斷否定了這些猜測,又粗略轉了轉念頭,覺得自己不僅沒錢沒勢,而且還是個逃犯,渾身上下唯一能被看得上的地方就隻有這張英俊非凡的臉了。
對自己美貌有清醒認知的李延竹驟然睜大了眼,雞皮疙瘩從腳後跟竄到了頭頂——這不知從哪來的“教主”不會是看上爺爺我了吧?
“少爺”?認幹兒子?
他從小在勾欄瓦舍長大,對男女乃至男男那點烏七八糟的事再清楚不過了,這幹爹教主,連戚明雪那樣的大美人也看都不稀的看一眼,就那麼扔在地上,完了完了,怕是個重口的,怪不得這漂亮小屋子看着像客棧,原來是要在客棧裡“辦事”?
李延竹想到這,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他拎起二丫,手有點不穩地給他解開繩子,用燭台指着一胖一瘦兩人,盡量克制着聲音的顫抖:“我要出去,别擋着門。”
兩人面面相觑,似乎是有些猶豫,不過最後還是順從地讓開了。
李延竹拖着二丫退到門邊,正要反手摸門栓,那門卻自己從外面無聲地打開了,李延竹腳下有些不穩,身子往後一歪,後背猝不及防撞上了一個人,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頭。
那人胸腔微微震顫,一道渾厚的男子聲音在李延竹身後咫尺之處驟然響起:“孩子,這是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