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狼狽了。”
“如果可以,我不想住在這裡了。”
但現實總是不會讓一個孩子去做選擇的。
“你愣着幹什麼呢?”陸淑貞端着剛炒好的菜,走過發愣的陸铮身邊,一臉不滿地開口,“脫鞋進屋啊!”
她的雙腳上,踩着屬于她的拖鞋。
而陸铮的雙腳上,踩着的是自己已經起了毛球的白襪子。
陸铮走到餐桌邊,将書包小心地靠着桌腿放好後,還沒來得及去洗手,陸淑貞嫌棄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書包放到卧室裡面去,我們家和你家不一樣,别那麼髒兮兮的。”
“好。”
陸铮應了一聲,又提起了自己的書包。
但陸淑貞還是不滿意,“你聳着肩做什麼?大點聲說話啊,一個女孩子要大大方方的,你看看你鐘梓姐姐,在看看你,總是和你媽一樣小家子氣。”
陸铮腳下的步子一頓。
她背對着陸淑貞猶豫了片刻,還是轉過身,語氣生硬,“我的媽媽不小家子氣。”
這大概是從小到大,陸铮第一次嗆聲陸淑貞。
她溫順的眉眼,因為對方一貫欺侮晏霞的話,變得淩厲了起來。陸铮的雙唇緊緊地抿着,但内心卻鑼鼓喧天。
兩人沉默地對視着,直到陸淑貞臉上的神情出現了裂痕。
她自顧自地轉身進了廚房,用陸铮可以聽見的聲音嘟囔道,
“哧,長得和晏霞是越來越像了。”
……
吃過晚飯後的夜晚,算得上相安無事。
陸铮坐在陸淑貞家的長書桌邊,看了一眼時間,比以往到家的時間還要早上一些。
陸淑貞在收拾完碗筷後,就溜達出去了。
偌大的一個家,隻剩下了陸铮一人。
但這種空蕩,比起這個家裡有人讓陸铮來得更自在。
不會有人看見她因為口渴而發生的尴尬場面,也不會有陸淑貞和鐘梓的冷嘲熱諷,更不會有鐘興國……
陸铮懸着翻頁的指尖,被鋒利的書頁劃破,不知道是刺痛感還是内心的異樣,讓陸铮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對啊,鐘興國……在哪裡?
這份不安的感覺,一直延續到陸淑貞從外面回來,此時已經晚上十點了。
陸淑貞匆匆洗漱過後,踏着拖鞋,走到書桌邊,随意地翻了翻陸铮放在一旁的試卷。
好一會兒,直到翻到了那張有着不少紅筆修改過痕迹的物理試卷後,才心滿意足地發出了一聲嗤笑,
“我告訴過你的,七中的學生都很聰明,你不适合在這裡上學。你應該報鐘梓之前在的高中,那樣,你還不至于吊車尾。”
陸淑貞憑借一張物理試卷,就主觀臆斷了陸铮的成績。
他們好像并不在乎真相是什麼樣,隻看見了自己想看見的。
“嗯”陸铮平靜地嗯了一聲,“反正我已經是七中的學生了。”
她沒有擡頭,也沒有用過激的語氣,隻是平靜地陳述一個事實罷了。
見狀,陸淑貞也不想再自讨沒趣,她一撇,收回了放在陸铮試卷上的手,撂下一句“做完作業記得把燈關了”後,就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陸淑貞家的書房是磨砂的玻璃門,此時拉到半開的狀态,對着外頭黑漆漆的客廳。
沒有拉窗簾的窗戶,是肆意灑進的月光,月光映襯着緊閉的大門,讓陸铮莫名有些恐懼。
陸铮深吸一口氣,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紛亂的試卷上——她需要盡快完成今天的作業,然後去睡覺,并且鎖上房門。
但總是事與願違。
當分針指向了表盤上6的時候,大門被打開了。
屋外的狂風從敞開的間隙湧進了寬敞的客廳,一路直達開着小窗的書房。
這毫無顧忌的風,帶來了不屬于陸铮的酒氣——一股濃烈的酒氣。
而在月光下,站在門口正趿拉拖鞋的人,是鐘興國。
鐘興國頭發亂糟糟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鏡,穿着體面的襯衫與西褲,但渾身充斥着煙酒的氣息。
陸铮隻匆匆掃了一眼鐘興國,便迅速地低下了頭。
她試圖調暗桌面上的台燈,讓光線在黑暗當中顯得不那麼刺眼,但無濟于事。
鐘興國還是發現了她。
鐘興國在昏暗的環境下,一眼就找到了唯一的光源。
那隔着半扇磨砂玻璃門的微弱光線,讓他确認了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