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陳南找到陸铮的時候,她還在那個石柱子後面。
陸铮正整個人蹲在石柱子下邊,雙手捂住臉,将自己蜷縮在了一起。
他站在原地,定定地盯了陸铮好一會兒,陸铮都沒有反應。
見狀,朗陳南無奈地歎了口氣,走到陸铮的身邊,但陸铮還是沒有反應。
朗陳南用腳輕輕踹了踹陸铮的鞋,“起來了,鹌鹑。”
他的話音剛落,一直埋頭的陸铮,突然擡起了頭。
陸铮那雙圓潤的眼睛,此刻眼眶泛着紅。
她的長發柔順地垂在肩頭,因為擡頭的動作,有一部分順着肩頭滑落。
陸铮看向朗陳南,猶豫了片刻,問,“為什麼叫我鹌鹑?”
朗陳南無語地撇了撇嘴,“因為像啊。”
“是嘛……”聞言,陸铮垂眸,暗暗收緊了扣在手臂上的十指。
确實很像,明明是自己想要來見程衍的,卻在臨門一腳的時候,滿腦子想的都是逃跑。
害怕面對程衍的責問,也害怕自己好不容狠下的心,在與他的對視當中被瓦解。
陸铮深吸了一口氣,直起身,跺了跺有些發麻的腿。
朗陳南:“站起來就不像了,剛才蹲着的時候确實挺像。”
“……”陸铮跺腳的動作一頓,她有些無語地挑了挑眉,“所以你隻是覺得我蹲在那裡的姿勢……像?”
“不然呢?”
說着,他擡手看了一眼時間,“要是現在趕回公司的話,下午的假就不用請了。回去嗎?”
“回。”
陸铮點了點頭,她話還沒說完,朗陳南就邁開了步子。
見狀,陸铮追上了走在前頭的朗陳南。
她的眼眶還泛着紅,小聲嘟囔了一句,“謝謝你,花孔雀。”
“嗯?”朗陳南腳下的步子一頓,他皺着眉回頭瞥了陸铮一眼,“你叫我什麼?”
但回應他的,是陸铮泛着紅的大眼睛,“陳南哥啊,怎麼了?”
……
比起來機場時的急速飛馳,回程的摩托朗陳南開得明顯慢了許多。
那來時凜冽的風,也随着速度慢下來,變得溫和了一些。
陸铮抓着身下的扶手帶,靜靜地感受着海風的吹拂。
泛着濕意的眼眶,也在這個過程中,逐漸趨于平靜。
“這樣就可以了嗎?”
朗陳南的聲音,穿過頭盔,又穿過海風,悠悠地飄進了陸铮的耳中。
“嗯?”陸铮含糊地應了一句,“你說什麼?”
“我說——”
朗陳南似乎以為陸铮是沒聽清,又提高了音量,“這樣就可以了嗎?一大早,頂着大太陽,千裡迢迢地從市區趕到郊區的機場,隻是為了遠遠地看上他一眼,就可以了嗎?”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陸铮。”
沉默在風中流竄。
好半晌,朗陳南才聽見陸铮開口,“原來不是這麼打算的。”
她的聲音平靜,卻在無意間讓朗陳南察覺到了陸铮聲線裡的一絲顫抖,
“我原來其實一直都沒有想好,我來到機場以後要做些什麼。那天晚上……分手的那天晚上,我和程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可是當我看到勝因給我發來了他們出發的時間和地點的時候,我又沒有辦法去壓抑自己的内心。我很想他,我真的很想他……”
一滴淚水無聲地滴落,消散在風中。
“他說我對他太殘忍了,可是我覺得……其實我對自己才最殘忍吧……我明明可以等到我預想的那些未來真實發生了再做決定,但我不願意,我不想看着陸铮變得不像陸铮,再去做挽回措施。我是深思熟慮下的決定,我就不會去改變。”
陸铮輕笑了一聲,“可是好煎熬啊——我之前都沒想到,會這麼煎熬。那道裂開的口子,會随着時間的拉長,被我淡忘,卻不會消失。當我想起來的時候,那種痛感依舊存在……”
“……”
朗陳南無聲地歎了口氣,“如果你想要重新和他和好,也不是沒有機會。現在科技發展得這麼好,一通電話,一條微信就能解決,這又不是什麼上個世紀——一分開就再也見不到了。”
“是哦。”陸铮又笑了,“但是我不打算回頭了。”
“因為在剛剛,我突然想通了——我來機場這一趟,說是和程衍告别,不如說是和我自己告别。”
朗陳南:“嗯?”
“和對世界抱有天真想法的自己告别,和那個不谙世事、天真懵懂、活在象牙塔裡的自己告别。”
陸铮頓了頓,眼眶卻紅了。
她下意識地緊緊攥住了扶手帶,在無人察覺的地方,雙肩微微顫抖。
朗陳南:“這就是你當鹌鹑的時候想的?”
陸铮強行壓下哽咽,點了點頭,“嗯。”
聞言,朗陳南突然意味深長地說,
“噢——我當時還以為你隻是想cosplay大鹌鹑呢”
“……閉嘴吧。”
……
朗陳南站在便利店的貨架前站着。
他回複完手機裡甲方的消息,才重新将目光投回貨架上的糖果。
她喜歡什麼口味的來着?
花花綠綠的糖果包裝紙,各種口味一應俱全。
朗陳南想起之前遞給陸铮糖的時候,她好像屬于“來者不拒”,什麼糖都收了。
“算了。”朗陳南思索了片刻,自顧自地嘀咕道。
随後,他将貨架上所有口味的糖果都拿了幾隻,丢進了購物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