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铮突然有些慶幸,自己坐在高位的梯子上。
“少扯這些沒用的!你們這些年輕人慣會撒謊的!不好好找個班上,成天在這裡弄些噱頭!趕緊給我下來!”
大爺又在繼續扯着嗓子嚷道。
“神經病……”
陸铮白了他一眼,小聲嘀咕道,便不打算再理會這個大爺,轉頭将手機放進圍裙的口袋裡,就拿起了畫筆。
但眼見着陸铮并不理會他,這個大爺反而生氣了——
陸铮應該忙不疊地從那梯子上滾下來,然後畢恭畢敬地朝他鞠上兩個九十度的大躬,再說“對不起我錯了”才對嘛!
更何況,這就是個小丫頭片子,還有膽子不搭理他堂堂老大爺?
“我和你說話呢!你這外地佬!”
他話音剛落,陸铮身下的梯子就感覺到了一陣晃動,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受到沖擊的梯子就向一旁倒去。
隻聽一聲巨響之後,又跟了一聲清脆的響聲。
陸铮在平地上踉跄了兩步,險些摔倒。
她的手扶了下畫闆,未幹的顔料就這樣沾滿了她的掌心。
當陸铮在地上站穩的瞬間,她突然慶幸,這兩年的自己開始健身了。
手機從圍裙兜裡丢了出來,砸在了地上。
老大爺臉上帶着因為自己的大作而得意的笑容,“我看你們這些胡作非為的外地佬就該滾出沂甯!”
但很快,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陸铮收回了看向手機的目光,一臉煩躁地将掌心的顔料擦在了圍裙上,轉頭看向了洋洋得意的大爺,
“你是從哪裡判斷出來一個人是本地人還是外地人的?”
“既然您在這裡生活了這麼多年,就該知道,這個是政府新批下來的商場,不是您家門口的菜市場。我是被請到這裡來畫圖的,不是來這兒陪您演雙簧的。”
陸铮深吸了一口氣,突然開始用方言開口,“沂甯市這兩年發展起來,确實吸引不少外地人來求職。我覺得作為土生土長的沂甯人,您反而用會不會說方言來排外,不覺得太可笑了嗎?”
“還是說,您想要将這……”
這越來越少人說的方言,帶進棺材闆裡啊——
更惡毒的話突然就在陸铮的腦海中浮現,她的目光中,那個一開始趾高氣昂的大爺在聽見陸铮會說方言的瞬間,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而梯子與白闆的倒塌,引起的巨大動靜已經吸引來了坐在商場門口石墩子上閑聊的群衆。
“怎麼回事?”
就在陸铮與大爺對峙的時候,急促的腳步聲闖進了兩人之間。
“陸铮老師?”
商場的女經理在發現事端的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她的身後還跟着兩個保安。
陸铮壓下還想要說些什麼的性子,瞥了大爺一眼,對着女經理搖了搖頭,“沒事,王姐,就是出了點小意外,這個廣告牌可能需要換個新的了。”
王姐看向了廣告牌。
那本來已經幾乎完工的作品,跌倒在地,上面沒有幹的顔料留下了一個手掌印。
回到沂甯市的陸铮,在這兩年間也算在牆繪這個圈子小有名氣。
她憑借着自己出色的色彩天賦和成熟的構圖,以及準時完成的工作能力,給很多的客戶交上了一份不錯的商業答卷,也塑造了自己的口碑。
可在最近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她卻變得很随性——
不再奔波,也隻是随心地接一些項目。
而這個商場的項目,就是陸铮這将近兩個月來唯一接的圖。
王姐皺着眉又瞥了一眼那個還揚着下巴,像極了公雞的大爺,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王姐:“好,我再安排人給你布置一塊新的吧,還得麻煩您重新畫了。”
陸铮撿起地上的手,屏幕亮了——還能用,沒壞。
陸铮:“沒事,主要是這個顔料重新蓋上去會影響效果,這幾天我再趕一下工,還是能在約定時間内完成的。”
眼見着面前的兩人不再搭理自己,那大爺又再度不滿。
“你這小丫頭片子!你什麼态度啊!”
他話音未落,陸铮感覺一口氣沖上了她的胸膛。
救命——
為什麼這些不占理的人,總是喜歡拿态度說事啊。
陸铮沉沉地吐出了那口氣,看向了大爺,
“您說,我什麼态度?我在這裡好好兒的工作,一沒擋着您的康莊大道,二沒影響您……”
她擡手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二沒擋着您吃晚飯的路,您上來就用方言一頓輸出,我不搭理您,您還蹬鼻子上臉,試圖展現您的……”
陸铮突然頓住了,臉上露出一絲嘲諷意味十足的笑容,“男性氣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