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隻是刹那間,理智回到文興身上。
文興停下腳步,低下頭,将所有眼眸中暗潮洶湧的情緒都藏下來,然後背過身坐在椅子上:“小姐你喝茶嗎?”
說話的聲音有些喑啞。
姜雪櫻陡然間被文興的舉動、話語愣住,此時雙頰發燙,她用手掐自己一把,口中的饴糖不再甜美,反而有些發酸,是需要喝杯茶來壓一壓,可是姜雪櫻卻隻是說:“不必了。”
這話一出口,也是喑啞之聲。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
文興就這樣背對着床榻,脊背挺得筆直,像是老僧入定那樣。
姜雪櫻整理好情緒後,有些暗惱自己方才的不矜持:竟然期待着什麼?這不明明是假成親嗎?自己卻還在期待什麼呢?自己方才的反應在文興看去,不會以為自己是個不知廉恥的人吧?
可恨文興隻是背對着自己,絲毫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文興的心突突直跳:在心裡責怪着自己剛才的魯莽。好險,就差一點自己就控制不住要上前将自己心裡的人擁入懷中了。
平日至少總是有外人在,自己也不至于有邪念,可是現在自己和她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又是那般嬌媚動人,自己小腹處的火熱差點就讓自己不再是人而變成野獸。
不行,文興在心裡告誡自己: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是她給了自己容身之處,這一次成親,是自己幫她應付林家糾纏,自己絕對不能趁人之危!
這麼想着,文興兩手握拳在胸前,幹脆微閉雙目神遊起來。
姜雪櫻雖然平時不說,可是自從林家人來糾纏開始她就始終心内焦急。今日裡長已訂婚書,林家人再無借口糾纏,姜松語又來鬧過無功而返,再加上方才心裡陡然而生的欲望又生生掐滅,幾高幾低的心情波動後,此時一旦平靜下來,困意就上來了。看着前方文興筆挺的脊背,竟然也從平日的文弱雙肩上看出幾分偉岸來,一種可以信賴依托的安全感襲上心頭,仿佛再也不必堅強。
姜雪櫻不知不覺間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文興撫平心境,隻覺身後已經時間長沒傳來聲響,就輕聲問:“小姐,可要喝點茶嗎?”
卻沒人回答。
文興這才轉頭去看:姜雪櫻已經斜在床踏上睡着了。
睡着的姜雪櫻唇瓣微張,卻像個孩子一樣。
文興再無邪念,心内是一片純淨。他悄悄走近,打開一條錦被蓋在姜雪櫻的身上。
不知道夢到了什麼,姜雪櫻唇瓣微動幾下,雙眉緊蹙。
文興慢慢退到門口,遠遠地看着。
眼前的女子那樣柔弱,甚至曾經經曆過那樣的不公和屈辱,可是為什麼她卻始終還是那樣善良的笑着把善意傳遞給别人呢?
文興想不明白。
自己在經曆了命運的不公時,曾經怨恨過全天下、怨恨過世道、怨恨過自己。那個時候怨恨和無能為力的頹廢讓自己顧不上吃喝也顧不上衣衫,自己仿佛行屍走肉一樣,在街頭巷尾,受着衆人的唾棄。
漸漸地,怨恨久了,他麻木了。有人朝他吐口水,他也渾然不覺;腹中饑餓、身上寒暖,他似乎都覺察不到了。
直到那一天,他在夢中醒來,包子鋪的熱氣中,她笑着遞給自己包好的包子,還微帶歉意地說這包子不好看但是好吃的。
是遞給自己,不是扔給自己也不是丢給自己;是包好的熱包子,而不是咬過的、放涼發硬的······
熱包子捧在手裡,他覺得自己又回到人間了。
文興想着想着,臉上就忍不住帶了微笑。
他把椅子搬到門口,背靠着牆,渾身像是冬日喝了熱湯那樣惬意。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比守護着心中之人睡個好覺更重要的事了。
文興不知不覺間,也睡着了。
樓下的旺兒有些着急:“這文興哥說好的,等晚上要打烊了就下來的,怎麼這會兒了還不下來?!”
姜雪桃和秦招娣面面相觑:有心直接推門,又怕······
外婆也臉色幾變:并沒有聽到上頭有什麼動靜,就算是着急也顯得他們心思龌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