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随抿了下嘴,不自覺地摳了下手裡捏的床單,說:“這個孩子是被抛棄的。他對你來找我這個事表現出了極大的痛苦,或者說羨慕。”
“為什麼不是嫉妒?”燕姮問。
楚随感受到自己的聲音有些許幹,不自然的清了一下嗓子:“嫉妒情緒的底層是要帶有恨意的,但是他放了我出來。”
望不到盡頭的小巷子和總擦不幹淨的窗戶的回憶突然闖進了他的腦海裡,他頓了頓,回過神來,繼續說:“從我今天收到的線索,在這棟樓有一個叫陽陽的男孩,被抛棄了,他在等人叫他回家,但是卻一直沒等到。重要的是,他住在那道空門裡。他想把我拖進電視機時,我在電視櫃下看到了一張報紙封面,具體内容當時那個情況下我看不清,隻晃到了标題...”
“深夜求救無人應,美麗少婦慘被殺。”
燕姮聽到這個标題,眼下意識地眯了下,随即冷笑了聲:“邊境裡倒是把這吃人血饅頭的德行倒是學得十足十。”這種獵奇,帶着不懷好意引導的标題,真是與外面某些媒體如出一轍。
楚随沒接她的話,繼續說;“這應該就是說的王順殺人的事了。另外,空門既然是這層的監視者,監視者由夢主創造,那麼就意味着,這個孩子和這層的夢主有直接的關系。”
燕姮回到前面的話題,繼續說:“那麼這個被抛棄的孩子,就存在一個抛棄者,這個抛棄者很可能就是目前我們沒有找到的,以及報紙上說的被殺的女人。所以,你的故事成形了嗎?”
楚随點點頭:“這棟房子的頂樓,有一對母子,母親被殺害了,再也無法回家。留在家裡的孩子覺得自己是被母親抛棄了,所以創造了這層夢境。”
燕姮點點頭,說:“所以,你認為這是一場被動抛棄,母親出于不可抗力無法回家,所以才導緻孩子的被抛棄。”
像是有一根絲線扯動了楚随的胸膛,卻被他輕輕蓋過去,隻是平靜的點點頭。
腿盤麻了,燕姮低下頭揉了揉小腿,不去看楚随表情上的不自在。小孩子其實并不擅長掩飾,但是大人要學會留給他們空間。燕姮低着頭說:“所以,你會覺得,夢主是這個孩子或者這個被害的女人嗎?”
“嗯。”楚随應了聲。
跟着偏過頭,垂下眸子又補了句,“這隻是我的推測,不一定...”話沒說完,被燕姮揉着頭打斷了。
“已經很了不起了。”燕姮望着他的眼睛,說:“第一次進來能走到這一步,很不容易了。可是...”
“我會覺得夢主不是這個孩子和被害的女人。”
“理由呢?”楚随回問,一副“我需要被說服”的樣子。
怯懦和敏感在“邊境”裡一無是處,燕姮對楚随這樣的反應很滿意,她道:“藏起來。”
“嗯?”楚随沒明白的意思。
“周潇潇和周灑灑的‘噓’,是保密不要讓别人知道;會消失的空門,是掩蓋;讓這個孩子住在空門裡,是藏起來。甚至,過度解讀一下消失的五官...都是一種身份的埋藏。”
“殺掉兇手是他們的願望,根本不需要把自己藏起來。”
楚随問了個問題:“夢主會感知到自己就是夢主,可以創造這層邊境嗎?”
“不一定,如果夢主個人意識足夠強大或許可以,”燕姮無奈地笑了笑:“但每層邊境由夢主的潛意識造就,是他們不自覺非思考的創造,這樣的世界對他們來說會比真實的世界更合理,很少有夢主會在邊境裡清醒。哪怕這個夢主的個人意識足夠強大,清醒了,他也得合乎自己自己創造的世界邏輯。”
“我明白你問這個的意思,”燕姮繼續說:“如果夢主知道自己是夢主,他會有造物者狂妄和上帝視角的蔑視,我們很容易發現他在故事裡的抽離感。目前我們沒有見到這樣的人。”
楚随點點頭,回到了前面的推論,說:“所以你覺得夢主是這棟樓裡的其他人?”
燕姮點點頭,說:“楊豔芳、吳麗,都很值得懷疑。”
楚随說:“如果從目前角色的關聯程度來看的話,吳麗的可能性顯然更大一些。”
燕姮點點頭,說:“一切咱們再看看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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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後,兩人燒完紙朝樓口走去。
不過,三四米的樣子,燕姮突然停了下,楚随緩了一步,也跟着停下了。
窄街上靜悄悄的,微風穿過牆磚縫隙的聲音。
燕姮又走了兩步,停下。
楚随現在聽到了。
多了一個人的腳步聲。
他握緊了燕姮的手,看了看樓口,倒是不遠,也就二十來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