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深深的惋惜之情,掠過了項羽的心頭,他不禁看向仍然昏迷不醒的韓信,他自己......隻怕還不知道吧?上次,他在列隊時昏倒,還以為僅僅是簡單的中暑、體弱而已。韓信能看出章邯軍的主力已經從骊山囚徒,變成以秦人為主體;又提出渡過漳水,襲擊秦軍運糧船,從而調開章邯軍,達到破壞秦軍運糧甬道的建議,雖然他的戰法和自己不同,更為迂回,也更偏重謀略,但确實是軍中少有的人才。自己本想對他再加磨練,便給他獨當一面的機會,但心疾......
想到此處,項羽不禁長長歎了口氣。任何一個有着這種不可控疾病的人,都不可能成為獨當一面的主将。作為主将,無論身心,都擔負着巨大的壓力,肩負着全軍的安危,應付戰場上的各種突發情況。如果将一個有心疾的人任命為主将,萬一他不支昏倒,将是對其麾下将士性命的極度不負責。
然而,那日,在巨鹿之戰前,韓信提出建議時,那因為興奮而染上一層淡淡胭脂色的面頰,那褶褶生輝的雙眼,那明媚如桃花缱绻的眼角,後來因為自己的拒絕而變得蒼白的面頰,落寞的眼神,一一浮現在眼前。如果他知道,因為他自己的心疾,而無法實現他的夢想,他将會多麼失望、消沉......
項羽不忍再往下想了,沉吟片刻,又問醫師,“真的沒有别的辦法了嗎?”
醫師凝眉思索了一會兒,才道:“除非,有傳說中的仙丹,護心丹。這種仙丹,即使是必死之傷,也能夠護人一命。有心疾的人吃了,也能從此護住心脈,不至于昏厥。但又去哪裡尋找這種虛無缥缈的仙丹呢?”
護心丹?項羽不由地握緊了雙拳。
隻聽榻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項羽轉頭一看,隻見韓信在榻上蠕動了幾下,像是要醒來的樣子,忙對醫師道:“這件事,切勿對其他人言,包括韓郎中......否則,我定斬不饒。”
醫師躬身道:“喏。”
項羽揮了揮手,示意醫師退下,而他自己走到韓信榻前,坐在榻沿上。隻見那人的眼皮動了動,又動了動,終于睜開了眼睛。
“主公。”
“嗯。”
韓信不好意思地笑了,道:“我這體質,真是太弱了,又昏過去了。”
項羽不忍看他的眼睛,道:“醒過來就好了。以後......還是要多吃飯,多加強訓練。”
韓信道:“喏。對了,主公,戰況如何了?”
項羽道:“下一步是對付在棘原的章邯,這個,你先不用操心了,也不用出戰,先在帳中把身體養好。”
韓信道:“喏。”
忽聽侍衛來報,道:“主公,各諸侯前來拜見。”
項羽挑了挑眉,道:“宣。”說完,大步走到前帳,居中坐下。在他率楚軍與秦軍交戰時,這些各路諸侯,一個個做壁上觀,置身事外,如今楚軍大破秦軍,倒是一個個都見機地過來了。
當各諸侯将領踏入楚營之時,見楚軍軍容嚴整威武,想到剛剛交戰之時,楚軍士卒無不以一當十,喊殺聲驚天動地,不禁個個心驚膽顫。一入轅門,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膝行而前,到了帳中,也不敢仰視項羽的威儀。一個個都跪伏在地上,叩拜道:“拜見上将軍!”
當時,楚懷王派宋義為上将軍,前去救趙。但宋義懼怕秦軍,在安陽逗留了四十六天之久,按兵不動,項羽殺了他之後,楚懷王無奈之下,封項羽為上将軍。此時,各諸侯的這聲“上将軍”才是真心承認了項羽的地位,即從此時開始,項羽成為諸侯軍的上将軍,各路諸侯都歸他統帥了。
前帳的動靜,韓信在後帳中聽得清清楚楚,聽到“上将軍”的稱呼,他不禁笑着摸了摸下巴,但他的目光卻一直注意着牆上的輿圖。
等得各諸侯告辭而去,項羽入了後帳,韓信聽到他的腳步聲,不禁回頭一笑,拱手叫道:“上将軍!”
看到他明媚的笑顔,項羽也不禁微笑,問道:“你餓了嗎?如果餓了,我吩咐他們現在就擺飯。”
韓信卻擺手道:“我不餓。主公,你還記得懷王之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