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鐘離眛的調查,卻出乎意料的順利。
他是從飲食開始調查的。首先,便将庖廚中人全部召來,細細盤問。
廚房管事抓着頭道:“鐘離将軍,大王上次吩咐過,給齊王做飯按着他的菜譜,廚房做飯便是一式兩份,分給大王、齊王的沒有差别,送哪一盒也不是固定的。所以,應該不是在廚房出的問題。隻怕......”
鐘離眛道:“隻怕什麼?”
管事道:“隻怕送飯時,有人接近了齊王的食盒。”
鐘離眛當即盤問這兩日負責給韓信送飯的仆役。
仆役細細地想了一會兒,忽然道:“啊,我想起來了,那日我給齊王送飯,剛好碰到虞夫人身邊的貼身侍女秋月,和她說了幾句話,後來我憋不住,去方便一下,就托她照看了一下食盒。”
鐘離眛搖了搖頭,暗想,“原來虞姬也看出來了。唉,後宮這些事兒,真是讓人頭疼。”當即吩咐侍衛去虞姬處索要秋月。
不料,虞姬卻和秋月一起來了,直言不諱地道:“鐘離将軍,是我吩咐秋月,在齊王的膳食中下了藥。”
鐘離眛搔了搔頭,審到這一步,已經無法再審,再審隻怕越權,當即去找項羽。不出他所料,項羽還在韓信寝殿,坐在榻前,握着他的手,不知道已經坐了多久,臉上神色頗為憔悴。
鐘離眛将結果報知項羽,項羽臉色一沉,立刻吩咐提審虞姬。
虞姬來到寝殿,見項羽已在幾案前做好,盈盈跪了下來,她今日并未穿男裝,身着白色深衣,臉上未施脂粉,頭發披散着,也未佩戴任何首飾,頗有脫簪待罪的味道。
項羽道:“真的是你給齊王下了藥?你下的到底什麼藥?是不是......毒藥?”說到後來,已經語聲發顫。
虞姬道:“大王放心,不是毒藥,不過是迷藥罷了。齊王不會有大礙。”
項羽松了口氣,道:“你為何這麼做?”
虞姬直視着他的眼睛,慘笑道:“大王應該知道......”
項羽移開眼睛,道:“你,知道了?”
虞姬淡淡笑了,“妾原本不知,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原來大王一直把妾,當成齊王的替身......”
項羽看了看韓信的矮榻,見他仍然昏迷不醒,略為放心,撫了撫額,道:“這事,與齊王無幹,是我對不起你。這幾日你先在自己寝殿禁足,如果齊王果然無事,你便出宮,離開彭城吧,我會給你一塊封地,讓你衣食無憂,你以後想要嫁人也可以。如果齊王有事,就休怪我無情了。”說到後來,已經是聲色俱厲。
虞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妾謝過大王。”她在地拜了三拜,站了起來,向殿外走去,再未回頭。
虞姬回到寝殿,秋月已撲了上來,攀着她的手臂,道:“夫人,你沒事吧?”
虞姬拍了拍她的手,道:“無事。”一邊說着,一邊從袖中取出小玉瓶,放在案上。
秋月道:“夫人,婢子還是不明白,你為何不用瓶中的藥?用了,神不知,鬼不覺的,齊王便死了,也牽連不到我們身上。夫人還可再得大王寵愛。”
虞姬冷笑道:“你以為瓶中的藥,真的是什麼‘好’藥?就算齊王隔幾個月才發作,我也不會用。而且,我懷疑,這藥的效果絕不會過這麼久才起效。”
秋月打了個寒噤,“這......”
虞姬轉頭看着西邊,暗想,“呂雉,你也太小看我了。”她又如何不知,不過是目前漢軍在戰場上節節敗退,呂雉想借她的手殺掉韓信罷了。她不會忘記,去年垓下之戰,大王已入死地,而自己也已經有了必死之心。如果韓信死了,戰場上的勝負,便難以預料。雖然大王不愛她,她也絕不會讓他落入這個境地。
想到項羽,她輕輕地念了兩聲“大王”,語聲柔媚婉轉,相思入骨。這次她給韓信下了迷藥,不過是為了确定大王的心意罷了,又何必真的傷害他呢?
“大王...... ”虞姬的眼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沿着蒼白的臉頰滾落。罷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隻是不知,她能不能忘記他,何時才能忘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