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望去,以仰望的姿态看着疾風中那一抹修長又閃爍着殺氣的身影不由得心神動蕩。
黑衣頭目頓感不妙,生怕暗殺出了纰漏。
這女人是什麼來頭?
“一個女人罷了,上,抓住她!”
刺客們整齊劃一,揮着劍朝上邊湧去。
刀尖雪亮,如明月遭烏雲遮羞,忽而一閃再現清晖,蓦然點亮,一絲冷光照進安楚的眼眸。
她懸挂在半空中,一手拽緊了繩索。
黑衣頭目豁然擡頭,心中陡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懼。
安楚毫不猶豫一個反手将刀退了半個彎,半空中的纏鬥他顯然落了下風。
雪亮的刀尖沒入黑衣頭目的胸膛。
黑衣頭目隻見自己胸膛一冷,他的瞳孔無限放大,似是灌入滿腔風雪,将他的熱血全都冷卻。
她氣喘籲籲地拽緊繩索,心髒就要躍出胸膛。
一把劍唰地插進了她身側的岩石上,繩索被劍風一震,竟差點被隔斷。
此時,一張蒙着黑巾的臉出現在安楚的頭頂。
安楚瞳孔緊縮,瞳仁在這突襲中上下顫了顫。
“受死吧!”
眼見那蒙臉男人要将繩索砍斷,閃着烏金色的箭頭刺破空氣,箭尾如一線白星劃破夜空。
蒙臉男人悶哼一聲,胸前竟插入一根羽箭,身體失去重心,怦然墜地。
主心骨已死,剩餘的人潰散而逃。
“我……我拉你上來……”裴謙抛下弓箭,那弓并不稱手,勉強夠用罷。
他胸中一股灼熱的燒心,便扒在崖邊便止不住地嘔出一口血。
指尖相碰,裴謙順勢将整個身子往下送了送,牢牢抓住了安楚的手,那雙手骨節分明,染着血,如血玉,與安楚的相比不知要大上多少。
那力度幾乎要把安楚的指骨捏碎,裴謙知道如若抓不住會有什麼下場。
方才拉弦也是廢了氣力,安楚感覺他的手無可控制地痙攣。
兩人終于算是平安落地。
找了一個荒廢了的小木屋,是獵戶上山打獵落腳的地方。
劃開火折子,顫顫巍巍的火星子掉進柴草堆。
刺啦一聲,火光漸漸蔓延開來。
安楚蹲坐在火前,撩起袖子,如幼獸獨自舔舐傷口那般,潦草地将衣裙撕扯下一截,裹在傷口上。
動作利落,毫無顧忌。
血污肮髒,弄髒少女明月清輝似的面龐。
“看什麼看,信不信剜了你眼珠子。”安楚冷淡道,她那起伏平穩的語調使這句話非常有可信度。
“……”裴謙坐在火堆對面,眼底含笑,濕漉漉的,似是疼出的淚花浸透在眼底。
“疼?”安楚稍稍有些動容。
“自然是疼的。”國公爺松了口氣,顯得有些慵乏,氣若遊絲的。
“就這麼點傷,哭哭啼啼的,像個男人麼。”安楚走過去,唇齒叼着布條,手上嘴上動作毫不憐惜,非得看着對方悶哼出聲才算罷休。
“疼……”裴謙嘴唇發白,玉雕似的臉上難得露出脆弱的神色。
他亦如易碎之琉璃,捧在手裡害怕摔碎了,近乎妖孽的面龐令郢都的無數少女怦然心動。
一開始還能靠着安楚的頸窩,喘息着呵着熱氣,喊着喊着便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
少女的馨香充斥在裴謙的鼻息間。
這姿勢暧昧非常,國公爺卸下防備的模樣像極了一塊香軟的糕點,任君采撷。
安楚皺了皺眉,将人直接掀地上,可看着他那無力抵抗的模樣,好像确實是受了極重的傷。
看來箭上有毒,安楚低頭查看,三下五除二将國公爺的上衣扒了,隻剩一件素色單衣。
血色浸染他的胸側,離心髒很近,差之毫厘,他便徹底要去地府報道了。
他的軀體膚色勻稱,蒼白的臉上連同着胸膛冒着冷汗,似白玉凝脂,宛若天人雕刻。
色欲熏心的安楚眼光悄悄下挪,鴉睫輕顫。
餘溫旖旎,細膩如濕潤的夏風,将人心攪動,一時間竟開始焦躁不安。
她索性将纏綁頭發的發帶解開,将男人的小臂綁緊,以止血崩。
“你……”裴謙有些發怔,望着少女毛絨絨的發頂,卻不想這麼霸道。
雖是他心甘情願,但骨子裡都是一個刻闆的、遵守禮教傳統的人。
如今被少女扒得隻剩下單衣,這與裸身在衆人面前洗浴有何區别!
“我……你……”裴謙有些語無倫次,眼淚既是痛出來的,又是羞澀出來的。
“國公爺倒也不必扭捏。”安楚面無表情,心道這家夥寬衣解帶的事,平日裡也不在少數吧。
一想到這兒,安楚不由得皺了皺眉。
擰巴的眉頭還有嫌棄下撇的嘴角,安楚毫不遮掩自己的情緒和表情。
裴謙隔着火光,瞧着少女的模樣,溫潤在暖色中,如蜜糖如田野間沉甸甸的稻谷。
彙聚天下所有他能看見的風景,在記憶裡,那些曾路過的山川河流,此刻似乎又生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