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裴謙撐着下巴,頂着稍顯疲倦的臉,看着懷裡探出腦袋的少女,心情大好,春風滿面,好不得意。
隻是溫存時光太短,國公爺還未好好回味,就被拽進了冰冷的現實。
她的目光由最初的迷蒙一下子變得警惕起來,像一匹兇狠的頭狼,也像一隻蓄勢待發的齧齒動物。
兇狠,但是很可愛。
“你怎的這麼瞧着我?”
安楚噎了一下,一掌推在國公爺線條流暢又尊貴的下巴上。
“天地良心,我可是正人君子!”裴謙委屈辯白道。
國公爺沒有反抗,就勢躺了下去,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挨着安楚躺下,這架勢把腦子還在一片混沌中的小姑娘氣得不輕。
“你越界了。”安楚背過身去,或許是夢魇所緻,也可能是剛蘇醒過來腦子不太清醒。
易怒焦躁,恨不得把身後的裴謙一腳踢出去。
“困死了,我一晚上都沒睡着……”裴謙慵懶地打了個哈欠,語調散漫着,像一堆被風吹散的河沙。
一堆餘燼,尚留餘溫。
天已大白,林子裡還傳來陣陣清脆的鳥鳴。
“你昨晚,我還跟你說着話呢,話都沒說完就睡着了。真不是我小人做派,你自己夢魇了抱着我不放的……我還推你了,但你不醒,我總不能為了自己的清白和名聲把你一腳踢出去了嘛。”
“這顯得我多不近人情……姑娘你可是我裴某人的救命恩人呀。”
裴謙不自覺地語調上挑,似是有意為之,眼波悠悠,纏綿勾人。
“……”
安楚徹底沉默了,雖然沒底氣吱聲,但是很想嘴硬。
周身都是清晰又熟悉的青檀香氣,無可避免,逃無可逃。
那袅袅婀娜的氣息是真切的,将安楚牢牢拽住,不讓她掙脫出去。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男人香?
安楚打了個寒噤,心中忍不住想,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惡心。
“那多不好意思,有損國公爺您的清白名聲,小人實在過意不去。”她冷哼一聲,冷嘲熱諷都是順嘴的事。
裴謙唇角漾起一絲笑意,“那倒也不必拘謹,裴某人心甘情願,并且甘之如饴。”
“來,再睡會兒吧。”裴謙說着便自顧自地合上了眼,昨夜無眠,他也疲憊至極。
山林多有野獸出沒,唯恐有夜間覓食的兇獸找上了他們。
加上少女後半夜似受驚吓那般,呢喃着聽不清的名字,發抖得厲害。
安楚一開始自然不知道國公爺戰戰兢兢地守了她一整夜,但她慢慢發現,這人雖舉止偶有輕浮,但終歸是無傷大雅,不至于有傷風化。
“那我起來——”還沒說完,安楚便感覺自己陷入一個柔軟溫暖的懷抱。
後背抵着他的胸膛,這樣暧昧的姿勢将她困得動彈不得。
第一次被人這麼親昵地抱在懷裡,這滋味陌生極了,絲絲入扣,像纏繞花枝的馥郁香氣,散在風中,如影随形,不徐不疾地流動。
“别動……”他語氣倦怠,動作也凝滞,如一座被月光照亮的玉雕。
安楚收回方才的好話,男人果然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輕浮,浪蕩!
饒是安楚在心裡罵了無數次也沒什麼用,裴謙真心不撒手。
風落在林間很靜,輕飄飄的,化成一片清涼落在她的眉間。
她眼珠上下震了震,不安分地左右瞟,最終是讓自己越來越困。
地為鋪,天為蓋。
自由自在,也未嘗不是一種樂趣。
在這一瞬,他嗅見發絲間溫柔的氣息,突然覺得生命同樣是沉甸甸的,有人頑強掙紮,有人萎靡不振。
他确實應該活下去。
傍晚,林間一對男女穿梭其中。
窸窸窣窣驚擾樹林間栖息的小動物,小松鼠亮出小巧可愛的爪子,蹭蹭兩步便爬上了樹梢,遙遙觀望林間鬼鬼祟祟的二人。
“阿楚……”
“再不下山,我們又得在山上過夜。”
裴謙委屈道:“在山上過夜不好麼?”
明明在此處境下,國公爺應該是狼狽不堪抱頭鼠竄,但他落難如皎皎明月落水,非但沒有看到他的窘迫,反而讓他更有隐士随心所欲的從容。
安楚回過頭,一字一句地往外頭蹦:“你覺得哪裡好?”
當然是覺得和你在一起很好。
好在國公爺沒膽子說出口,這般調戲的言語,阿楚又要嫌棄他輕浮了。
安楚把他帶回山腳,那兩位老人想必等了她許多天。
扣開門扉,老阿婆看見眼前衣衫褴褛的二人眼前一亮:“你可算回來了!”
她狐疑地打量着姑娘身後的陌生男子,瞬間警惕起來:“這位是?”
莫不是這小妮子真運氣好,把私奔的情郎給找回來了?
老阿婆嘴快,舉手指着她身後的男人:“他是哪兒來的,噢……我明白了,他是你私奔的情郎。”
安楚面色尴尬,青一陣紅一陣。
裴謙倒是饒有興緻地圍觀着,也期待着安楚的回答。
“他是家裡遠房的表親,在郢都做小商戶,前幾日在官道外遇上了劫匪……被人打劫還受了驅趕,随從都跑光了。我也是在山道上偶然遇見的,他無處可去,隻能跟着我回來。”安楚一本正經地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