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爺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得肺腑之間如熾火蒸烤,一時間竟忘了眼下應該做什麼。
明眼人都能瞧出來的逐客令,他不僅不放在眼裡,偏偏還硬往上湊。
“太子!”樂玉檀呵令制止道。
他視若無睹,步步緊逼,腳下的金絲暗紋軟毯讓每一步都顯得不切真實,好似踩在雲上,那種柔軟的觸感像是在樹下打盹做的一場夢,他不想醒來。
樂玉檀退無可退,她有些憤懑,臉頰绯紅,鼻尖生出薄汗。
此情此景,他心中竟生出冒犯之意。
“孟成則!”
“我是你父皇的妃,是你的……”她喉頭發緊,回過神的時候周邊的貼身侍女退下了。
此刻,殿内隻剩他們兩人。
步搖玉穗相撞,交纏在一起,一時半會兒解不開。
她的躲避顯得有些驚慌失措,有些孩子氣。
“對,我是太子,孤是太子。”他不怒反笑,不由得慶幸自己還有個太子之位。
普天之下最難當的莫過于這個太子,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儲君,盼着他爬得高跌得慘。
孟成則将她拉進懷裡,不由分說地吻上她的唇。
這個吻帶着怨怼和報複之意,他心中不滿,他恨她不辭而别,恨她攀龍附鳳……恨她居然沒有一絲不舍,将他棄之如敝履。
若即若離,樂玉檀像是陷入潮濕的泥濘,她被擁入懷中,猝不及防的貼近讓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抗拒,卻又彌足深陷,無法自拔。
“你瘋了!孟成則!”
孟成則将她抱得更緊:“是,我早就瘋了,樂玉檀,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就是瘋了。”
樂玉檀聲音有些發顫,她壓低聲音道:“無法無天,你将禮法置于何地?”
“禮法,禮法算什麼東西?禮法,綱常,那些人的眼光,都統統見鬼去吧。”
“我瞧你也是無法無天,懷有身孕,父皇都不曾碰過你,你如何能有身孕?”他捧起樂玉檀的臉,目光幽幽如炬,黑沉的眸子像是一四四方方的籠,将她困在其中。
樂玉檀朝着他笑了笑,笑意殘忍帶着幾分暢快,她道:“那又如何,皇城之中,流着真龍血脈的人又不止一人。”
可分明是他置禮法于無物,非得将她一同拽進弱水。
“是麼,娘娘不如就為陛下再生下一個繼承人,到時候讓父皇給我賜個體面的死法,所有人都高興了。”
樂玉檀心上像是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奔湧的熱血沖刷着鋒利言語破開的傷口,她嘴硬道:“你想怎麼死就怎麼死,你死了便死了,不會有人為你掉眼淚的。”
他并非不懂,王家更願意輔佐一位好把持的幼主,而非他這樣不受擺布的纨绔皇子。
溺斃的情愛,重新煥發生機。
連同着疼痛和怨恨躍然眼底,他拽緊夢寐以求的少女,描摹她又薄又淡的唇。
衣衫悉數墜落在腳邊,華帳層層疊疊,如遠山雲霧。
雲鬓散亂,香汗淋漓。
“你恨我吧,沒有愛,你對我,哪怕是恨,我也心甘情願。”
回不了頭了,樂玉檀閉上了眼,這一刻的歡愉是真實存在的。
有太多托辭,樂家滿門風骨都壓在她一個人身上,她不得不恨。
她恨這個世道,恨如狼似虎的世家——那些上書進谏的言官,數落着樂家欺君谄媚、賣官鬻爵……也恨薄情寡恩的皇家——君王的制衡之道,讓他們全權買單。
玉堂金阙,深宮華堂。
此刻共沉淪。
雨夜陰綿,月色模糊。
岚嫣跪道:“回禀聖上,貴妃娘娘……她身體不适,晚膳後便宣了太醫,太醫說娘娘本身就身體不好,加上近日憂思過度,得好好靜養。”
老皇帝語氣平淡,威嚴而莊重,手中把玩的青玉珠串嘩嘩輕響:“開了什麼藥沒有?”
岚嫣道:“是一些安胎養血的藥,娘娘用完藥已經睡下了。”
她不敢擡頭,伏在地面深深叩拜一禮。
老皇帝心中默然歎了口氣,近日的朝政瑣事繁多,他年紀大了,許多事也是力不從心。
形中書院重新起用,要花費許多心思,裴謙罷朝幾日了,稱病在家好幾日了還是沒有音訊,可見這小子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要他心甘情願擺平書院的爛賬不是一件容易事。
老皇帝也算是看着他長大的,那孩子心性高傲,但終歸隻是個秉性良善的孩子,文武都不在話下。
若是自己的太子有那孩子一半的擔當,也不至于讓他殚精竭慮多年,依舊放心不下。
他手中的青玉珠串垂着半截金色的絲穗,在雨夜裡也染上了潮:“既然如此,那便去皇後那兒吧。”
“起駕。”公公佝偻着腰喊了一嗓子,太監尖細的聲音在夜晚的宮殿間徘徊悠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