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她又不解開口:“那為何我和師弟在聶家還未感知到妖氣的存在?”
喬樾拇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後,試探性道:“會不會是這妖怪找了個什麼東西披着蓋着,掩飾了身上的妖氣?”
“什麼東西能夠掩蓋住妖氣呢?”
“姐姐,不如我們問問根丕吧?”喬樾提議道。
睖妝思量片刻,最後點了點頭,“嗯。”
回到房間,睖妝将門窗關上,喬樾坐在桌前,将木盒子從挎包中撈了出來放在桌上,打開盒子後,見根丕還躺在裡面呼呼大睡,于是直接将其倒了出來。
根丕被摔醒後,就知道又是喬樾這個臭女人幹的好事,還沒來得及沖她發怒,心口就跟刀攪似的疼了起來。
它将身子盤成一個圓盤癱在桌上,仰面才看見了另一側的睖妝,還有她手中的碧隐劍。
該死!
不是跟這臭女人說過的嗎?自己不能靠近碧隐劍!
喬樾看它這模樣,也知曉它難受,可眼下也實在是沒辦法,反正它疼一疼,忍一忍就過去了。
于是她直接開門見山,開口問它:“根丕,你知道有什麼辦法能夠讓妖怪掩蓋住自己身上的妖氣嗎?”
根丕閉着眼,此時也顧不着跟她再鬥兩句嘴了,隻能盡力回想着她這個問題的答案,盼着替她解答後,能将自己重新關進這個木盒子裡,與碧隐劍隔絕。
他忍着錐心之疼,顫聲回道:“我知道,”
“若它是像我們一樣的怪,便無法徹底掩蓋住妖氣,但若隻是一隻道行淺的妖,隻需要将活人的皮囊扒下,燒成灰,再吃下去,一日之後,這人皮就會長在妖的身上,從而成功掩蓋住妖氣。”
喬樾看了睖妝一眼,又聽見根丕接着說:“不過皮囊遲早會被腐爛,更别提還是脆弱的人皮了,一旦長在妖身上的人皮開始潰爛,妖氣就掩藏不住了,要想長久地掩蓋住妖氣,就得不斷地扒下活人皮。”
她緩緩點頭,“難怪,細看那田嬷嬷的皮膚,就與我們常人的不同。”
根丕接着她的話說:“如果連你的肉眼都能看出她的皮膚不同,那說明她的這副皮囊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
睖妝問:“那一次人皮能在妖的身上維持多久?”
根丕回道:“個把月吧,這還得看這妖的道行深淺。”
“好了,我就知道這麼多,你們快把我放回去。”
喬樾随即便将它扔進了盒子裡,蓋好盒子後,她雙手托着腮,像是在思考什麼。
睖妝也在一旁沉默了好半會兒,“喬妹妹,沒想到還真被你說中了。”
喬樾此時腦袋放空,聽見她這話,一時還未反應過來,擡起頭看着她。
“這聶婵果然跟那兩面女妖有關系。”
扒了人的肚皮,用來掩蓋住自己的妖氣,這也能解釋為何被那兩面女妖害死後,他們的肚皮都不翼而飛了。
誰又能料到,聶陽晖為了能夠除掉溪容鎮的妖怪,特意請了焚憂門的人,結果這妖怪竟附着在了他掌上明珠的身上。
睖妝這樣想着,内心不免唏噓起來。
喬樾愣了愣,懷疑她會錯了自己的意思,于是旁敲側擊地說:“姐姐,這個聶婵不太正常,那她身邊的田嬷嬷呢?”
“你發現了嗎姐姐,那田嬷嬷似乎很不想讓其他人接近聶婵,就連她的親生父親也不行。”
喬樾緩緩地說:“就好像……聶婵是她的孩子。”
睖妝道:“你說的有道理,看來這聶婵和田嬷嬷,說不定還是——”
“說不定她們還是一夥兒的!”喬樾立即接話。
睖妝落在某處的眼神一凜,随即冷笑出聲,“呵,真是沒想到。”
她接着說:“半年來,這兩面女妖在溪容鎮作下四樁慘案,算着恰好個把月,算着下次害人,估計就在這段日子裡。”
“可我們能繼續在這裡等着她露出尾巴嗎?”
睖妝猶豫片刻,最後道:“那不如找個機會将她們逼出來?”
喬樾點了點頭,“我覺得可以。”
“可我們如今還不知道她們究竟是什麼妖,也不知道該怎麼對付她們,到時候若是逼急了她們,傷害到了無辜之人,這也終歸是不妥的。”
“對了,”喬樾忽然想起來,“我們還沒把這事兒告訴衛大哥呢,我們先将這事兒告訴他們吧,大家好一起商量對策。”
“也好。”
畢竟衛湛雲的鬼點子在有些時候還是挺靠譜的。
言罷,睖妝和喬樾便找到了衛湛雲和江濯之,同他們說清楚了方才的所見所聞。
衛湛雲聽完她們的話後,便開始在屋内來回踱步起來,他叉着腰,突然站定開口:“你們這描述的這種妖,我竟從未聽說過。”
他頓了片刻,又問:“喬妹妹,你可有在聶婵身上看見什麼傷口?”
“有有!”她立即回道。
差點把這回事忘了。
“她的小臂裡側有一個牙印,呃……我記得那個形狀,看着像是被貓咬了。”
衛湛雲一拍手掌,“對了!”
幾人一起看着他,衛湛雲接着道:“那田嬷嬷啊,可能是隻貓妖,而聶婵極有可能被它選中成了它的孩子,被它咬傷後,人心會逐漸被妖氣吞噬,直至成為它真正的孩子。”
“貓妖?”睖妝有些不相信,“不過是隻貓妖,當真有如此本事?”
還不等睖妝開口,他又沉了語氣,擰着眉道:“不過這貓妖為何能有兩張臉呢?”
睖妝道:“難不成是因為它們并非是同一隻妖?”
“且先不提這事了,先将聶家這事兒解決了罷。”衛湛雲道。
“那我們現在就去告訴聶鎮長真相。”喬樾摩拳擦掌。
“等等。”睖妝攔下了她,“就這樣告訴聶鎮長真相,恐怕他一時之間難以接受,不僅如此,那田嬷嬷說不定還會反咬一口。”
在一旁充當了許久背景闆的江濯之幽幽開口:“比起一群不過隻有一面之交的陌生人,那什麼鎮長還是會更相信留在聶家工作多年的田嬷嬷一點吧?更何況他那女兒如今還被田嬷嬷控制了,你就這樣告訴了他,估計會直接被他攆出聶家。”
他懶洋洋的,一副欠打像。
喬樾轉頭瞪他一眼,“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就他最聰明了,考慮得最周到了。
江濯之撇了撇嘴。
屋内靜了靜,衛湛雲扣了扣腦袋,登時眼睛一亮,“有了!”
他将三人攬在一起,小聲說出了他的盤算。
半晌後,幾人直起身來,睖妝率先開口:“我覺得這個法子行。”
喬樾也點點頭,附和道:“我也覺得,引蛇出洞,打七寸。”
“可是誰去将聶婵偷偷帶走呢?田嬷嬷好像時時都跟她在一起,如何能夠順利在她眼皮子底下将這事兒辦成呢?”江濯之一臉茫然。
喬樾彎唇一笑,“她那人皮不是快支撐不了嗎,如果在此時恰好有送上門來的人皮呢?”
衛湛雲道:“你的意思是……”
喬樾沖他們抛了個媚眼,自信滿滿地說:“看我的。”
—
及至夜裡,四人用了晚膳後便各自回了院子,喬樾望着壓在聶家頭頂之上的黑雲,打了個哈欠。
她一邊做着伸展運動,一邊對着一旁的睖妝說:“姐姐,我今天跟你睡在一起。”
睖妝輕挑了眉,“為何?”
她湊近了睖妝,左右看看,最後道:“今日我在寶嶺樓聽說,有人在河岸對側發現了幾個死人。”
喬樾縮了縮身子,“我怕他們今天晚上來找我。”她捂着耳朵,十分郁悶,“早知道我就不偷聽他們說話了。”
睖妝見她這模樣,忍不住笑了笑,而後又反應回來,一臉正經地問道:“河岸,死人?”
“對啊對啊,據說好像是昨日才被人發現的,應該才死不久,現在還沒什麼風聲,但估計明日就能傳遍整個鎮了。”
“是妖幹的嗎?”
“不是,”喬樾攤了攤手,“脖子被割開了,人還完完整整的,估摸着就是被尋常仇家找上門來了吧。”
睖妝臉色嚴肅,“明日我們還是跟着一起去看一看吧。”
“啊?”喬樾哭喪個臉,“不要哇,我不要去啊!”
“進屋休息吧。”睖妝心意已決,擡腳直接進了屋。
“哎。”喬樾連忙跟了上去。
夜風搖着桂樹枝,撥開層層黑雲,顯露出了半輪圓月,月光穿過枝隙斑斑點點落在發黃的淺草地上。
那掩着嚴嚴實實的濃密枝葉忽然動了動,一瞬間枝葉亂顫,片刻後就恢複了原樣。
須臾後,睖妝和喬樾推開了窗,望着眼前的這棵桂樹,默契地對視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