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五娘的撒嬌賣癡,沈老夫人與錢氏乃至堂屋裡的衆位姐妹都習以為常,而老太太自也沒有怪罪五娘出格的言行舉止,倒是頗為寵溺的笑拍了虛掩在自己肩頭上的一雙白淨如玉的手,之後又笑着戳了戳五娘的額頭,這才開口打趣了句
“五丫頭你也别着急,你隻比你四姐姐小半歲,很快就能沾着你的喜氣了。”
被祖母當着衆姐妹的面打趣,更是惹來堂屋裡衆人一聲接一聲的噗嗤笑聲,五娘倒不似四娘那般一副小女兒羞答答的樣兒,反倒是沖着沈老夫人挑眉一笑,接着原本虛環在沈老夫人肩頭的雙手一晃,立時變出一朵紅豔豔并碗口那般大的花兒來,引的沈老夫人,錢氏,衆位姐妹,乃至堂屋裡的丫鬟婆子,不由倒吸了口氣,之後有一個算一個,皆好奇的打量着五娘手中那朵花到底是從哪裡摸出來的。
而沈老夫人離得五娘最近,瞧着她一身斜襟薄綢繡梅窄袖衫,并裹了杏色抹胸,下頭着的是一條翠色寬面蘇繡裙,外隻套了件杏色輕薄半臂,竟也沒能瞧出這一身清涼打扮,到底哪兒能藏花,不過卻看出了旁的門道來,這不,更是笑的了不得。
“哎喲喲!你這丫頭就是個愛逗趣的鬼靈精,這變出來的花,倒像是我院子裡養着的。”
沈老夫人此句含了笑的言語一出,一時間捧場的丫鬟婆子,乃至錢氏,都不住的掩着嘴笑并肩頭聳動不斷,而姐姐妹妹們,如十娘邊吃着鴨油小燒餅邊跟着笑的有,如四娘七娘笑拍着五娘手背的有,如六娘滿臉好奇卻偏生又坐的滿身筆直,一派的大家閨秀範兒,隻藏在寬袖中的手不斷的絞着繡帕的亦有,更有八娘夠着身子朝着五娘的方向張望,以期望尋摸出一絲半點那花到底從哪兒變出來的,興許下一次,她也能變出個其他物什來,得了祖母的歡心與青眼。
與屋中衆人反應較為不同的便唯有九娘一人,此時的她,一張臉木愣愣的瞧着屋裡的人都是歡喜一片,然而她的腦袋卻有些糊塗的轉不動。
五姐姐總是這般奇怪。
可滿屋子人的歡聲笑語更是奇怪。
明明教授規矩的唐先生說過,沈家是清貴人家,最重規矩,沈家女的名聲在大華國那可是無人能出其右的,作為沈家女,更是不能行差踏錯半步。
可是為何?五姐姐平日的言行舉止,明明就出格的很,卻偏生讨了衆人的歡喜?
就如摘了祖母種在院子裡并命奴仆悉心照料的花兒,倘按唐先生的話說,這便是目無尊長,實屬不孝,五姐姐作為晚輩,未經祖母允可之下,豈能肆意摘了祖母的花兒,可五姐姐卻将花兒藏在身上,之後再當衆變了出來,便也就從出格,變成了逗得衆人開懷的驚喜。
再如五姐姐雙手不規矩的環在祖母的肩上,便是祖母最疼愛的父親,也不敢似五姐姐這般肆意妄為。
可祖母乃至衆人卻絲毫不以為意,反倒越發喜歡五姐姐。
九娘的目光在五娘與祖母的臉上看了個來回,越瞧,越覺着腦子裡糊成了江米糊糊,真真是想不明白,為何行為舉止奇奇怪怪的五姐姐,不僅讨的衆人的歡心,更是常常被貞德堂的女先生們誇贊蕙質蘭心。
想不通大家為何笑的這般了不得的九娘,腦中突然一個激靈,便想到了,入了族學一月有餘卻沒有交到一個手帕交,因此,八娘與六姑私底下擠兌了許久,被劉媽媽知曉後,便同自己說
“姐妹們聚在一塊時,雖不知旁人為何會笑,左右瞧着旁人都在笑,自己索性也跟着努努嘴露個笑,這日久天長的,自然能交到手帕交了。”
腦子裡冒出劉媽媽這一番話來,九娘立時就抛開了五娘好生奇怪的心思,而後嘴角微微上揚了個僵硬的弧度,盡量讓自己笑的同旁人一般無二,以免讓旁人瞧出自己故作笑顔的窘迫與尴尬。
“祖母可真是好眼力,這鮮花呀配美人,單長在院子裡可不成,合該戴祖母頭上才是。”
五娘說着話的功夫就要将手上的花戴在沈老夫人的發髻上,沈老夫人的白頭發都快爬滿頭了,又哪裡肯依,這不,連連笑拍着五娘的手,便推脫起來
“我都多大年紀了,還美人呢!我瞧着你四嬸慣來美的很,合該戴你四嬸頭上。”
見沈老夫人推了花,錢氏哪裡肯接
“哎喲喲!母親你且饒了我這一回罷,媳婦可經不住五丫頭這猴鬧騰。”
而五娘打定了主意要将花戴到沈老夫人頭上,自是有一番話好說。
“祖母可是咱們大華國五詢老夫人裡頭頂頂美的,四嬸嘛!等到了五詢的時候,孫女再摘個更大更美的給四嬸戴頭上,豈不妙哉。”
五娘的一通話,早已逗的沈老夫人乃至錢氏及一衆丫鬟婆子捧腹不已,同桌的四娘,七娘更是笑出了淚。
“就屬你這丫頭嘴巴抹了蜜似的刁鑽,罷罷罷!今兒個,我這個老婆子便做一回咱們大華國頂頂美的五詢沈老夫人。”
“哈哈。。。”
“呵呵。。”
“五丫頭這張巧嘴兒。。。呵呵。。”
一陣歡聲笑語中,九娘微微揚起的嘴角保持了半盞茶的功夫,已然僵硬酸累的很了。
她,似乎越發的格格不入了。
真真想立時就回到如意居,再抱一盆蘭花到寝屋裡頭,遣散了身旁侍候的丫鬟婆子,誰也不搭理,就自己個兒,給蘭花澆澆水,修修葉,多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