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好不容易自我安慰着,又絞盡腦汁的攢着話,而另一廂,玉哥一母同胞的姐姐香姐,瞧了眼跑的似一陣風的玉哥,想喊住他已來不及,便也就朝着五娘與九娘的身邊走了幾步,并一臉歉疚的福了一禮
“五表姐,實在是抱歉,玉哥年歲小,不曉得哪個是逗趣,煩請五表姐原諒則個。”
五娘自己将人逗弄的抹着眼淚跑了,哪裡好意思接受香姐的道歉,幾乎在香姐代胞弟道歉的同時,五姐也就着抱九娘的姿勢微微欠身朝香姐福了一禮
“本就是我的過失,倒是惹得玉哥傷心一場,哪裡當的起香表妹的歉意。”
這廂五娘與香姐雙雙表達歉疚時,九娘卻依舊心神不甯的僵着一張小臉,到底才三歲,又從未經曆過這種事,一時想着萬家二伯娘遠來是客,才将将入了梅花巷的老三房,玉哥就抹了眼淚告狀去,一時想着香姐與五娘對話,似乎不算個事,一時又想着,女兒家本就注重名節,不論是自己,還是五娘,倘因此事背上個不妥的名聲,那可怎般是好。
一顆心立時就七上八下的亂個不停,連帶着腦袋越來越懵,更是急出了一身的細汗。
然而,就在九娘百般無措之時,卻遠遠的聽到玉哥像瞧見了救命菩薩似的驚喜連天的聲音傳來。
“大哥,你來了大哥,太好了,大哥,你快跟她們一群娘們說說,咱們錦州的男子漢是不是都不簪花。”
順哥梳洗完罷,就跟着大管事來榮養堂給沈老夫人請安,不過,大管事到底是男子,不便入内宅,隻能将他帶到垂花門外,又命了守二門的婆子,魯大山家的,帶着他去榮養堂。
卻不曾想,這人剛剛入了榮養堂的前院,便被自己嫡親的弟弟拉着朝院子西邊去,剛被玉哥拽着一步,順哥便發現院子西邊或三兩個被丫鬟婆子簇擁着或三四個拿帕子半掩着面半是偷眼打量自己的姑娘們,這其中,更有笑而不語的嬌姐與香姐,幾乎不用猜,與嬌姐香姐在一塊年歲不一的姑娘們,便也就是沈家表妹了。
到底顧忌着男女七歲不同席的規矩,順哥立時就再也不敢朝西邊姑娘堆裡走了,更是脫開玉哥的手,朝着西邊各位姑娘的方向長揖了一禮。
“沖撞了幾位表妹,煩請幾位表妹原諒則個。”
順哥目不斜視的盯着自己腳面兩步之内的青磚地面,一聲賠禮罷,也顧不得自家嫡親的兩個妹妹聳肩低笑,更是顧不得沈家幾位姑娘邊拿帕子掩着嘴或偷笑,或是小聲的議論,再次長揖了一禮。
“玉哥小孩子不懂事,幾位表妹莫要惱他,作為玉哥的兄長,我代玉哥向幾位表妹緻歉了。”
順哥連着兩個長揖及地的緻歉,哪裡容得沈家幾位姑娘應些什麼話,便轉了腳脖子跟着一臉訝異的魯大山家的繼續朝堂屋的方向去,隻留下香姐與嬌姐相視噗嗤而笑,以及沈家幾位姑娘們或交頭接耳,或拿帕子掩嘴的偷笑。
這會子,他們的目光或多或少都跟着那個長的高高大大,容貌像刀刻似的英氣的少年朝着榮養堂的方向去。
然而五娘瞧了眼被順哥撇下,這會子正氣呼呼的站在原地胡亂抹着眼淚且一臉委屈的玉哥,好笑的搖了搖頭,便出人意料的朝着順哥的方向喊了一聲,順手又摘了一朵花,腳下則生了一團風似的追了上去。
“順表哥,你且等等。”
雖說先前沈老夫人同萬家二伯娘當着她們的面說過,順哥與他們是表兄妹,請安的功夫見一見也不礙什麼,可是似五娘這般,當衆喊了順哥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停下腳步的做派,年歲稍小,似八娘九娘十娘幾位姑娘倒是無礙,可似四娘,六娘,乃至七娘,年歲稍長的幾位姑娘,瞧着五娘追着順哥跑去的舉止,立時就羞的滿面飛霞。
那可是頭一遭見的萬家表哥,而不是族中兄弟呐!又生的那般高大雄壯,比起他們的父親兄長都隻有英氣的份兒,五娘就這般大喇喇的喊住他,真個兒是羞死人了。
然而這一刻的五娘,卻渾然不曉得羞字怎般寫。
這會子的她,就手抱着一臉震驚到呆滞的九娘,不一會兒,便急步到了已然順着她的喊聲,停下腳步并重新轉過身的順哥的一步開外,這才頓下了步子。
而一旁委屈巴巴抹眼淚的玉哥,這會子見五娘與九娘兩人已然到了自己兄長身前,立時就小心一振,渾身更是充滿了鬥志,從而旋風似的,便也跑到了順哥的身側站定,并昂起下巴,仍舊氣鼓鼓的瞪着五娘與九娘。
再瞧順哥,顯然是詫異極了,不過好在他們萬家是北疆的豪族,在錦州更是如土皇帝一般,哪怕隻有十五歲,也算是見識過人,這會子,面對五娘此般典型的江南嬌滴滴的女兒家,卻大喇喇的追到了跟前,順哥心下還是有幾分止不住的慌亂,面上也微微有些發燙,可是耐不住他膚色黑,面容又似刀刻一般,不笑的時候,十分嚴肅,這會子更是故作老成的闆着一張臉,哪裡又瞧的出他心底那點子直面少女的慌亂。
而五娘在這一刻,卻隻笑眼眯眯的瞧了玉哥一眼,這才努努嘴,将視線轉到順哥身上,便就着九娘攢着花的手,朝順哥身前遞了遞
“喏!這是九娘贈給你們四兄妹的見面禮,其他三位弟弟妹妹都收下了,禮輕情意重,還請順表哥莫要嫌棄。”
五娘說着話的功夫,便又歪頭朝着九娘俏皮的道了句
“這可是咱們九娘親手摘的花呢!”
順哥哪裡曆經過拿花當見面禮的事,更何論還是頭一遭見面的三歲小表妹所贈,立時就囧的滿面滾燙,隻是他的膚色偏黑,便是面上再熱,也瞧不出分毫來。
這廂順哥正滿身無措的撓了撓腦袋,那廂的玉哥生怕自己的大哥也簪了花,從而失了男子漢的英雄氣概,立時就指着五娘與五娘抱着的九娘大急道
“大哥,你可是咱們錦州城文武雙全的絕世好男兒,千萬不能簪花,若是頭上簪了花,還有何面目見錦州城的父老鄉親。”
順哥立時就被玉哥這一句說的接花也不是,不接花也不是,然而五娘卻笑的更加燦然道
“順表哥有所不知,在咱們金陵啊,男子簪花也不是什麼新鮮事,聽說順表哥已考了童生了,便也就算不得白身,咱們金陵城啊,文人墨客偏生有素來簪花的雅事,今兒個九娘贈花,便是曉得咱們金陵讀書人的風雅喜好,這才起的心思,還望順表哥,莫要辭了九娘一片好意才是。”
五娘順口編的這套說辭,哪裡是将将入金陵的順哥與玉哥曉得的,這不,順哥立時就臉上微囧,并點頭接了花,玉哥更是一邊抓着後腦勺一邊目瞪口呆,他當真不知金陵的好男兒竟喜歡簪花,也太娘們唧唧了。
“那便多謝九表妹的見面禮了。”
順哥倒也實在,接過花後,瞧着五娘抱着的九娘離得男女七歲不同席的規矩差了老大一截,與他這個大表哥互相贈個見面禮,也不算個事兒,便也就不好意思白收了她的花,索性扯了腰間的福運雙至羊脂玉佩一股腦塞進九娘的手中。
“頭一遭來金陵,不成料金陵竟有這規矩,多謝表妹的花兒,也沒備什麼還禮,這玉佩便給九表妹玩罷!”
瞧着塞進手裡頭的玉佩,九娘立時就瞪大了眼,她。。她當真不曉得五娘說金陵男子簪花是真還是假,隻覺着手裡攢着的玉佩價值不菲,第一個念頭,便是想推拒,卻突然轉念想到了女先生教授過的,長輩賜不敢辭的規矩,雖說順表哥是同輩,耐不住他是兄長,若然因着一個質地上成的玉佩而推推扯扯,在沈家與萬家這兩個大家族中,便也就顯得小家子氣了,這可不是大家閨秀所為。
想通了這些個,九娘攢緊了玉佩的時候,即便面上再窘迫,也還是依着禮儀規矩,就着五娘抱着她的姿勢,稍稍朝着面對面站着的順哥福了一禮,并面上一熱道
“多謝順表哥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