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鬧了那一通,脫力後的九娘被劉媽媽摟在懷裡頭,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着哄着,直哄了一個多時辰,哄的劉媽媽手酸腿麻,九娘的嘴裡頭也還在一時哼唧聲容不下,又哼唧聲待在如意居哪兒也不去,直哼唧的劉媽媽熱淚落了一瓷碗,也未停歇。
而春草究竟人小,體力自也不如劉媽媽,心裡又擔心自家姑娘,也便腦袋靠在床沿,身子縮在床下的踏步上,迷迷糊糊的在九娘哼唧聲中時睡時醒。
折騰了一遭,直到翌日卯正時分,劉媽媽才輕手輕腳的将睡的仍舊不踏實的九娘在床上放好,又拉過薄被蓋好,下床時,又瞧見蜷縮在踏步上的春草,不過也才五歲的丫頭,劉媽媽難免心中不忍,也就未像往日裡督促小丫鬟那般,也便拿了臨南牆軟塌上的薄被給春草掩上,這才掀了簾子去到外室,又直接開門去了東廂自個兒住的地兒,之後便是,一陣細細索索的洗臉,擦身,換衣裳,收拾妥當後,這才去了位于二進的大廚房拿如意居的朝食。
老三房七位如字輩的姑娘都住在四進,九娘自也不例外,此番劉媽媽去大廚房,雖看上去從四進至二進,也不過隔了個三進的事,但,起初老三房自嫡支祖宅分家出來,後又新建宅子時,正是三老太爺春風得意之時,雖是六進的宅子,卻比之尋常九進的宅子占地還廣,更何況,為了沈老夫人慣常喜愛的荷花,三進四進中間特意挖了個五六畝的荷花池,另還有觀景的小二層荷花閣并一個意趣橫生的九曲回廊,以及荷花池邊供人歇腳的水榭涼亭,沿着荷花池走一圈,光是其間那彎彎繞繞的小徑,就得多費一盞茶的腳力,倘是為了省腳力,直接從四進通往三進的抄手遊廊走,倒可以省些腳力。
不過,九娘所住的如意居,是按照老三房的規矩,按着姑娘自大到小的排行,自東而西的擇院所居。
前頭三位已出嫁的姑娘且不論,單說九娘行九,便是在老三房的如字輩姑娘中,年歲也隻比最小的十娘大兩個月而已,輪着她時,也隻剩下西邊三間較偏的小院,又按照排行規矩,隻得居在與八娘隻隔了一條小□□的院子。
又因着老三房如字輩姑娘按照‘賢淑貞靜,蕙質蘭心,如意吉祥’來取閨名,九娘行九,輪着她,便是個如字,隻本就如字輩,再取個如,湊在一塊,便是如如,沈老夫人與錢氏都覺着如如的閨名兒,不僅小家子氣且拗口,便索性抛開如字,往後推了一位,取了個意字。
而九娘現居的如意居,也便是由着她的閨名,循例得的這個院名。
所以,看似隻去拿朝食而已,這一來一回的,卻也得費好些腳力功夫。
待到劉媽媽拿了朝食回到如意居時,已快要到了辰時,本想進寝屋去喊春草起來,再服侍九娘梳洗用朝食,哪裡曉得,她這廂才将将踏入正房的外室,就被掀簾而出的春草,一把迎了上來,并一臉愁苦的不斷朝着寝屋裡頭瞟了幾眼後,這才壓低聲音道
“姑娘将才醒了,去了盥洗室如了廁,奴婢本覺着,可算是好了,可哪裡曉得,姑娘如廁後,便又回到床上睡了,昨晚折騰了那一陣,今個兒多睡會兒本也不打緊,可姑娘卻背對着奴婢道,再也不出如意居了,再也不出去同那些人打交道找不自在,更不去丢臉了。”
瞧着春草滿身的慌張與一臉的擔憂,便是劉媽媽聽到這些子,也頓覺一片寒涼入骨,心下一片慌亂着掀簾入得寝屋裡頭時,緊跟在身後的春草便又是憂心忡忡道
“昨夜,本隻當姑娘着了惱,睡一覺也便好了,哪曉得,姑娘是鑽了牛角尖了,這可怎麼是好呀,太太倘是曉得了,還不知要怎生罰姑娘呢!”
一想到錢氏昨日在如意居裡頭的瘋狂作為,春草此番話剛剛落地,便激的劉媽媽乃至春草自己都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而後便聽着劉媽媽急急囑咐道
“此事萬萬不能透半個字去,幸而太太為着姑娘的名聲着想,早以姑娘病着的因由,打發了如意居的那些個丫鬟婆子不得靠近正房,隻要你不說,我不說,誰能曉得姑娘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姑娘到底年歲小,哪裡曉得此番厲害,眼下夏花給遣到了莊子上,依着你在榮養堂的妥當,太太想是會提拔你為姑娘的貼身大丫鬟,日後,你我便是姑娘最得用的左右手,姑娘想的到的,想不到的,咱們都得辦周全辦妥帖了,才不枉忠心一場。”
春草自是連連點頭,之後便跟着劉媽媽齊齊到了床前。
“姑娘可好些了,老夫人曉得姑娘病了,特意命大廚房做了姑娘慣愛的雞汁銀絲面,還炖了一盅上好的血燕呢,另還熬了桃花粥,蒸了香酥梨兒餅,倘是十姑娘瞧了,還不定要怎的嘴饞呢!”
“那便給十娘送去好了,左右我也吃不下。”
“姑娘氣性怎生這般大,昨兒個的事,的确是太太做的不好,可是姑娘與太太是嫡親的母女,這母女哪兒有隔夜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