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庭月将資助曾白鞏上學的事跟父親說了,父親果然同意了,派手下人去學校打點,不過半個月,就幫曾白鞏辦好了上學手續。
正式去上學的前一天晚上,曾白鞏大半夜沒睡着,第二日天還不亮就醒了,白媽去廚房起了爐子燒開水回來時,兒子已經梳洗好了。她起先一愣,随即想到兒子今日要去上學,又了然笑笑。
将熱好的早飯放到桌上,白媽又從兜裡掏出一個煮雞蛋,坐在桌邊慢慢剝殼。見兒子一直盯着自己,不由笑道。
“還傻愣着幹嘛?再不吃粥可就要涼了,今天是你第一天上學,所以我特意給你準備了個煮雞蛋,祝你在學校順順利利,等以後可就沒了。”
将剝好殼的煮雞蛋放進兒子碗裡,白媽拍了拍手。她倒也不是舍不得讓兒子吃雞蛋,隻是如今要上學了,就算蘇家好心幫忙付了學費,但紙筆這些雜物的錢總不好還叫人家出,所以錢還是得省着點花。
曾白鞏自從跟母親提出要上學後,就一直擔心母親的反應,可見她由開始的暴怒,轉為默許,又到如今的同意,微笑着幫自己準備上學物品,心裡又有些不是滋味。
埋頭吃了幾口粥,曾白鞏将碗裡的雞蛋割斷,夾了一半倒母親碗裡,悶聲道,“我吃不掉一整個。”
之前婆婆還說他小時候在老家一天一個雞蛋呢,怎麼到這裡就吃不掉啦?
白媽一愣,随即看見曾白鞏一張臉似乎都要埋進碗裡,似乎又明白了什麼。她一直以為兒子是因為自己将他從小丢在老家,心生怨恨,所以對自己并不親熱,如今看,這孩子就是面冷心熱,雖然表面看着一聲不吭,其實是将感情都埋在了心裡。
“這孩子,這麼大的人竟然連個雞蛋都吃不掉,還夾給我,難道不知道我不喜歡吃雞蛋嗎?”
白媽嘴裡埋怨着,又将碗裡的那半個雞蛋夾到了兒子碗裡。
“快吃,多吃點,才能快點長高長壯。”
曾白鞏垂着腦袋,自然沒看見母親說這話時眼角閃着晶瑩的淚花,他将母親不愛吃雞蛋的話當了真,沉默了片刻,将那半隻雞蛋吃了。
曾白鞏出去時,外面還是一片蒙蒙亮,飛跑在院子裡,帶起的風刮的兩邊落葉翻飛。他一面跑,一面将脖子縮進衣領裡,抵禦寒風。
“曾白鞏,曾白鞏!”
熟悉的聲音喚着他的名字,讓他快要踏出府門的腳堪堪停住,曾白鞏不可置信地轉身,就見一個紮着麻花辮子,穿着黑藍校服的小姑娘正氣喘籲籲地朝自己揮手。
見他停下來了,蘇庭月臉上現出微笑,放下手,減慢速度走到他的面前。
“幸好我今天早起了半個鐘頭,不然還真不一定能攔的下你!”
她臉蛋紅紅的,一面說一面拍着自己的胸口道。
“我昨天不是讓眉姨跟你說了麼,讓你今天早上跟我們一起坐汽車去學校,你怎麼自己一個人這麼早就跑出來了?”
曾白鞏早在見她走過來時就低下了頭。
“我媽說,讓我上學的事已經勞煩五小姐費心了,所以讓我在其他事上不要再給五小姐添麻煩。”
“這有什麼添麻煩的,反正都是要去學校,也順路麼。”
蘇庭月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忽然又問他。
“你知道學校怎麼去嗎?”
曾白鞏自然知道的,他前段時間跟着府裡采買的人外出,早已将周圍的路都摸熟了,自然也知道附近的小學該怎麼去。
但蘇庭月此時問他,他卻緘默着沒說話。
蘇庭月将他的沉默當成了不知道,不由笑道,
“所以說麼,你第一次上學也不認識路,自然應該有個認識的學姐給你帶路。天冷了,你要走去學校還挺遠的,不如就跟我們一起坐車吧?”
這樣的理由幾乎無法拒絕,曾白鞏擡頭望了一眼蘇庭月,點了點頭。
蘇庭月笑了,一把抓住曾白鞏的手。
“那我們現在去四哥的屋子找他吧,他是個小懶蟲,估計這時候不一定還沒醒呢。”
這不是蘇庭月第一次牽曾白鞏的手了,但這次曾白鞏沒掙紮,任由蘇庭月牽起自己的手。蘇庭月的手軟軟的,滑滑的,還帶着溫熱,是曾白鞏生平牽過的最好看的手。
曾白鞏的視線由兩人交握的手上,轉移到前面的女孩身上,蘇庭月頭上用青色發帶綁着兩個麻花辮,很蓬松,随着腳步颠簸一顫一顫的,散着淡淡的桂花香氣。
太陽已經悄悄升起,偶爾透過遊廊上的镂空花窗照進來,烏黑的發絲瞬時變成棕色,同時一閃而過一絲亮光,那是她發間的珍珠發夾在發光。
曾白鞏盯着那豆粒大小的珍珠,慢慢翹起了唇。
蘇庭月拽着曾白鞏到蘇庭生的院子時,蘇庭生果然還沒起,阿貴從窗戶看見人進來了,立即進屋去叫人。
“少爺,該起了!”
“起什麼起?别打擾我睡覺!”
蘇庭生睡得正香,聞言皺了皺眉,罵了一聲,抱着被子轉過身又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