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貴一臉無可奈何，想勸又不敢勸，正當這時，蘇庭月悄悄走了進來。她笑着在嘴前豎起一根手指，朝阿貴比劃了個安靜的手勢，踮着腳輕輕往蘇庭生床邊走去。

剛才進來前，蘇庭月随手在樹上摘了片葉子，這時正派上了用場。

她拿樹葉去戳蘇庭生的鼻子，蘇庭生睡夢中感到鼻子不舒服，伸手去撓，好幾次都沒作用，憤憤睜開眼，一眼就看到一張近在咫尺的臉。

“怎麼是你？”

“怎麼就不能是我？”

跟蘇庭生幾乎長了一張臉的蘇庭月直起腰，站在床邊，手裡撚着樹葉葉梗來回旋轉。

“現在太陽都出來了，你還不起床，難不成是——又不想去上學？”

她的話尾音微微上揚，頓時讓即将發火的蘇庭生洩了氣。

還說呢，上次他明明都乖乖去上學了，蘇庭月還将他想逃學的事告到了媽那裡，害的他不僅被母親痛罵了一頓，還被扣了零花錢。現在的他，就算是腿被打斷了，也不敢不去上學啊。

“我隻是還沒起床，又不是說不上學——起遲了不行啊？”

發不出火的蘇庭生整個人縮在被窩裡，黑着一張臉，說話聲音懶洋洋的，活是一副無賴的欠打模樣。

“行——”

蘇庭月眼珠子一轉，猝不及防一把扯開蘇庭生的被子，轉身就往外跑。

“那你快點起來，我在外面等你啊！”

蘇庭生“哎呦”一聲尖叫，想要追出去打人又沒穿衣服，隻好一邊扯過被子保暖，一邊痛罵逃走的蘇庭月。

成功鬧醒蘇庭生，蘇庭月志得意滿從裡屋走出來，一眼就看見端端正正坐在桌邊的曾白鞏。

曾白鞏雖然一直坐在外面，但能時刻聽到裡面的動靜，當他聽見裡面蘇庭生氣急敗壞的尖叫聲，就忍不住笑了起來，後來聽見蘇庭月的腳步聲雖然及時止住了笑，卻還是被眼尖的蘇庭月發現了端倪。

見曾白鞏偷偷在笑，剛才惡作劇的蘇庭月倒有些不好意思，她勉強咳嗽兩聲，裝裝樣子，走到曾白鞏身邊。

“我之前托眉姨給你帶了舊課本，你有看嗎？”

“看了的，”曾白鞏點頭，又有些羞慚，“可是看不懂。”

蘇庭月一怔，随即笑着坐到他的身邊，“你之前沒上過學，看不懂也正常呀，要不然要教書先生做什麼哩？”

她歪着腦袋又想了想，“你之前就一點東西都沒學過麼？國文、算術這些，一點兒都不會？”

蘇庭月已經從眉姨的口中知道了，這個看起來很小的弟弟是二姐院中白媽的兒子，叫曾白鞏，跟自己一般大。

曾白鞏沉默着，自己想了會兒，道。

“我能從一數到一百，這算嗎？”

阿婆年紀大了之後，眼睛不好使，自從一次賣菜被人騙了後，再去街上擺攤都會帶着他，讓他收錢，漸漸的，他也就會數數了。

“算，當然算！”蘇庭月鼓着掌道，“能從一數到一百已經很厲害了。”

“不過呢，光會數還不行，還得會寫，這樣吧，我先教你幾個字，這樣等你到了學校，至少也不會跟其他人差距那麼大了。”

曾白鞏見蘇庭月高興鼓掌，自己心裡也跟着高興起來，後來聽她說要教自己寫字，更是連連點頭，将自己的書包拿到桌上，就要打開取紙筆。

“咦？這是個什麼？月亮嗎？”

蘇庭月指着曾白鞏書包上的圖案驚訝道。

曾白鞏臉陡然燒了起來，他的書包是母親用家裡的舊布縫的，自從上次他說了要在校服上縫了月亮後，母親就以為他喜歡月亮，見書包是純色的不好看，所以特意在上面用黃線繡了個月亮，等到他發現時，月亮已經繡好了，又不能拆，所以他隻好背了出來。

他一路上祈禱着不要被人發現不要被人發現，可沒想到第一天就被蘇庭月看見了。

蘇庭月坐在曾白鞏旁邊，問話時嘴裡的熱氣甚至噴到了曾白鞏的耳朵上，曾白鞏仿佛聽見了自己胸腔中的聲音，轟隆轟隆，一聲比一聲大。

“哦，這是我媽繡的，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繡這個，大概是因為繡這個簡單吧。”

轟隆聲中，曾白鞏聽見自己聲音有些幹澀地回答。他緊緊地繃着身子，生怕蘇庭月一側臉，發現他肩膀上的小秘密。

好在曾白鞏肩膀上的“月亮”足夠隐蔽，蘇庭月也并不在意，隻贊歎了一句他媽手藝真好，就沒再說了。

但曾白鞏的心卻不能平靜了，他腦子一直嗡嗡的，直到後來蘇庭月教他寫字，都沒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