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錯,許警官。”
病房門口突然有人撲通一聲跪地,藍色長裙瞬間染塵。
是淚流滿面的李薇,她身旁站着陳梓淇。
李薇雙手撐地,哭訴道:“孩子是我殺的,你抓我吧,許警官。”
“有一個小女孩,原本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受所有人的疼寵,可是後來,自從弟弟出生以後,一切都變了,父母的注意力開始轉移到弟弟身上,什麼東西都要分成兩半,連愛也是...”
張景月于病房内立着,站在許燃旁邊,他看着站在李薇身旁的陳梓淇,平靜地述說着一個小女孩的故事,他道:
“她漸漸覺得自己受到冷落,特别是那一次可怕的意外過後,那一盆兜頭潑下來的熱水,燙壞了她原本漂亮無暇的臉,身上也落下了一輩子都無法抹去的難看的疤痕。媽媽對她說弟弟是無心的,媽媽叫她不要怪弟弟,她哭着答應了媽媽。可是随着年紀越往上長,小女孩漸漸發現了外貌對于一個人的重要性,特别是對于一個女孩子的重要性。她因為臉上醜陋的燙傷,全班同學都害怕她,對她避而遠之,她沒有朋友,每天獨來獨往,上學期待放學,放學期待回家,她隻有爸爸媽媽。”
“媽媽對于小女孩也是非常愧疚,她盡力去彌補此前因為自己的疏忽而造成的悲劇,這讓小女孩心裡平衡了不少。但是弟弟卻不開心了,他開始争寵,明裡暗裡說小女孩是醜八怪,他會在媽媽給小女孩買的新衣服上悄悄仍糞便,或者拿剪刀剪碎媽媽給小女孩新編好的頭發。她告訴爸爸媽媽弟弟的惡行,可是爸爸媽媽也隻是口頭上教育弟弟幾句,卻絕不會動手打他,因為弟弟是網紅,大網紅,可以為家裡帶來很多很多收益的網紅,爸爸媽媽其實更愛弟弟一點,如同外人一樣,更喜歡活潑開朗,有才有藝的弟弟。而不是整天一句話不說,陰沉沉的小姑娘...”
“外人甚至不知道,這個家裡,還有這麼一個姑娘,也許是害怕丢臉,爸爸媽媽根本不願意帶她出去,也從不讓她出現在家庭視頻中。”
張景月看着陳梓淇,以及跪趴在地上哭的泣不成聲的李薇,道:“可是,媽媽卻忘了,當初讓弟弟陳梓桐爆紅網絡的那首歌,大家都認為是弟弟唱的那首歌,卻是陳梓淇唱的,也就是我所說的故事中的小女孩唱的...”
張景月說到這兒,緩步上前蹲身扶着李薇:“那麼李女士會是兇手嗎?”
張景月自顧自回答:“李女士也許是個有着完美主義的強迫症患者,也是一個好面子、愛攀比、有些虛榮試圖靠着自己良好的社交能力進入上流社會的母親,但她絕不會是兇手。”
“那麼陳梓桐死亡的真相究竟是什麼?”
“是我。”牽着母親衣角的陳梓淇突然出了聲,她擡眼看向張景月:“這位哥哥是想說陳梓桐是我殺死的,我推了我弟弟下樓,我殺了我弟弟。”
陳梓淇平靜陳述着。
轉而她又道:“可是你們又能做什麼呢?沒有證據,你們又能做什麼?反正我是什麼都不會說的。”
“那盒蛋糕是你媽媽特地買給你的。”張景月看着陳梓淇:“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去了别墅,老宅内隻剩下了你,李女士怕你一個人不開心,特意買了一個蛋糕來哄你。”
“但是你沒有吃蛋糕,而是上了二樓,去了你弟弟的房間,你知道他臨走時忘了拿獎杯,你想去看看,那個名字叫“中國最具潛力網紅新星獎”的獎杯究竟是什麼模樣。你剛碰到了獎杯,你弟弟就進來了,手裡吃着你媽媽給你準備的蛋糕,他和往常一樣說了一些不好的話,他貶低嘲諷你,又從你手裡奪過了獎杯,不讓你碰。”
“你叫他還你蛋糕,他卻一把推倒了你。從小積累的怨氣、憤恨、以及嫉妒在這一刻爆發。你趁他不注意,搶了他的獎杯,朝他頭上揮了過去,他的後腦勺被砸出一條大口子,開始流血,他捂着後腦勺哭着說要去告訴媽媽。”
“他跑到了樓梯口,直覺告訴你,這件事不可以讓媽媽知道,所以你拿起獎杯開始往他頭部、身上猛擊,你看到他人昏沉沉地從樓梯上滾落,最終倒在一樓的樓梯角開始抽搐,嘴裡冒血,後腦勺也暈出大量的鮮血,你不知道該怎麼辦,但你潛意識裡隻知道這件事不可以讓媽媽知道。所以你跑到了他身邊,看到他還有意識,于是戴上了手套,你戴上的或許是蛋糕店送的那種方便吃蛋糕的塑料手套,又或者是其他,總之沒有留下任何指紋,你掐死了他。”
“掐...?掐死....?”李薇擡起淚眼,不可置信笑道:“不會的,怎麼可能?”
床上的老太太也情緒激動:“你說...你說我孫子他是被掐死的?”
老太太立即從床上跳了下來,一巴掌就把李薇扇到了地上,又扯過陳梓淇拉到李薇面前,一字一句都是控訴:“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說謊、殺人、滿嘴胡言、一個竟然敢殺害至親卻在事後如此冷漠從容的繃帶怪?惡魔!你把梓桐還給我,我不要這個怪物做我孫女!”
老太太一把甩開手上的陳梓淇,拉扯着李薇的肩膀:“你竟然騙我,我不該把錄音交給你,手機呢?你把手機還給我!”
老太太又轉身求着許燃:“警官,你幫幫我,我是因為錄了音,那個魔鬼才把我從樓梯上推下來的,你幫我把我手機找回來,就在這女人身上,我手上有她們對話的錄音,是她殺了我孫子,是陳梓淇!”
老太太哭得歇斯底裡。
“保姆沒告訴我...”李薇整個人處于一種絕望的茫然無措中,任憑着趙藍拉她起來,最後卻發現腿軟,根本無法站起來:“沒人告訴我,孩子是被掐死的。”
她哭着,慌張、迷茫,甚至不敢看任何人,包括她的女兒。
“你們都是壞人...”一直垂着頭的陳梓淇突然爆發一聲怒吼,對着張景月等人,歇斯底裡叫着:“你們都是壞人!”
有鮮血從纏繞她面部的繃帶中滲透出來:“我不是繃帶怪,不是整容怪!他說我整容怪,他該死!他吃了我的蛋糕,那是媽媽給我買的,他該死!他唱的那些歌,全是用的我的音頻,都是我唱的,可是沒有人知道,所有榮譽都是他的,那個獎杯也有我的一份功勞,我為什麼不能看、不能摸?他該死!”
陳梓淇眼裡流下了淚:
“媽媽,長得醜不是我的錯,為什麼我唱了歌卻沒有獎勵?”
“媽媽,我也想交朋友,可是為什麼别人都不願意靠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