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景月好整以暇:“你别忘了,我是誰,我這一身都是爛骨頭,我真想死,永遠不會提前告訴你。”
唐尼蘇握緊了拳頭沉默着,他不敢懷疑張景月話裡的真實性,因為他現在的确是個“死人”
房車第二天天明停在了雲南勐臘縣,這裡山清水秀,與緬甸、泰國隔瀾滄江相望。
一條寬而闊的河流落在廣袤的曠野中,河水清澈透亮,遠遠看去像一條湛藍的飄帶,慢吞吞流向遠方,遠處白霧中隐約可見幾座山盤踞,泛着幽幽深綠,靜谧、神秘。
“雲南,來過嗎?”唐尼蘇問。
隆冬時節,天地寂寥,從車上下來的張景月雙手戴着手铐,站在河邊一言不發。
眼前靜谧流淌的河水如同他波瀾不驚的内心,躍動不出半點波紋。
沒有得到回答,唐尼蘇也不氣悶,他長長伸了個懶腰,呼吸着新鮮清甜的空氣,感歎道:“這裡風景真好。”
眼看張景月眉眼都不動一下,他終于說到正題:“我聽你的話,把江淮接過來了,他也很多年沒來中國了,接他回來看看自己的祖國也好。”
房車旁唐尼蘇的兩個下屬已經擺好餐桌,正在煎牛排,他們是兩兄妹,一個叫溫旭,一個叫溫落。
牛排、紅酒、沙拉以及碼放整齊的各種各樣精緻的糕點,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唐尼蘇在餐桌前坐下,溫旭和溫落就跪着為他服務。
即便身在野外,條件簡陋,唐尼蘇舉手投足間還是保持着矜貴優雅。
一副少爺做派。
“景月老師,看可看不飽肚子,不妨和我一起坐下來,一邊欣賞美景一邊品味佳肴?”
張景月回頭看他一眼,緩緩走過來坐下,溫旭給他解開手铐,溫落端上熱氣騰騰的牛排,切好放到他手邊。
張景月沒有動。
唐尼蘇又道:“你現在什麼都可以吃,不必再像以前那樣忌口。”
張景月輕笑:“我有一個朋友,名校畢業的醫學天才,他為我組建了一個醫療團隊,多年來,他們一直在為我的怪病奔走,我還有個師父,在未退休前,是全國最好的中醫藥學家,我在手裡兩次起死回生,他們是世界頂級的醫生,都未能讓我痊愈,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張景月問他:“而你,你是誰?你憑什麼笃定你能讓我好?”
“憑我做過千千萬萬次人體實驗,我有無數個你這樣的實驗樣本,八年了,沒人比我對這項研究更清楚透徹。你說李奕藍,你的朋友,那個醫學天才?天天縮在研究室裡解剖小白鼠、小白兔的人,他的經驗能有我豐富?還有你的老師,他的确讓你起死回生,我也佩服,但他仍舊比不上我千萬次實驗得來研究成果。”
“張景月,我笃定,這一次我能治好你,你信嗎?”
張景月沉默半晌,才道:“既然你有那麼多樣本,為什麼一定要帶走我?”
唐尼蘇想了想回:“在接近你之前,很早以前我就研究過你的病曆,你的各項生理指标和他最為相似,是我這麼多年來,遇見過和他最為相似的實驗體,所以,隻要你恢複健康,那麼他也會的。”
唐尼蘇說是這樣說,但當張景月親眼看見江淮時,他卻覺得唐尼蘇說了謊。
江淮抵達勐臘,是被人擡着下車的,四個膚色黝黑的泰國人将醫療睡床擡下來,張景月才真切看見了真正的江淮。
那是一個瘦骨嶙峋的青年,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緊閉的雙目,蒼白的睡臉,無一不昭示着他是個沒有行動能力的植物人。
“你說他的身體狀況和我差不多?”看着床上的青年,張景月忍不住開口問詢。
唐尼蘇點頭:“如果你沒有你師父以及那所謂的朋友,你現在也是這樣的。”
“他也可以走動,但是我不願。”
“為什麼?”張景月問。
“這麼想知道?”唐尼蘇深深望着床上青年,漫不經心開口:“告訴你也無妨。”
“你知道的,他是個警察,卧底身份暴露後,就想着逃,但我的父親,哥哥,以及我的家族,又怎麼會給他生路?他被丢進林清源在泰國的毒品實驗基地,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全身皮膚潰爛,手骨、腿骨全被打斷,已經不成人樣,我以為他們拿他做了毒品實驗,但是并沒有,他們隻是打斷他的骨頭,在皮膚下埋毒,讓他沒有行動能力,後面又給他喂藥,喂不同的藥,看能否治愈恢複,後來,我用高價将他買了回來,他就變成了這樣。”
“後面,你就和林清源合作,抓人做實驗,就是為了治愈他?”張景月此時覺得自己腦子一團亂。
唐尼蘇沒有否認:“現成的實驗條件,研究樣本就擺在那裡,他能為我提供實驗體,提供實驗資金,幫我保守江淮未死的秘密,而我,作為一個醫學生,可以幫助他站起來,兩全其美的事,我沒有理由不做。”
“幫他站起來?”張景月抓住了重點:“幫助誰?”
唐尼蘇看他,沒有回答,反問道:“你不是一直想直到林清源是誰嗎?”
“我能告訴你的就是,他腿腳不便,是靠着我的藥才能站起來的。”唐尼蘇說:“他生來帶有基因病,十歲開始發病癱瘓在床,林儲源當初為什麼不殺你,反而拿你做實驗,就是想讓他恢複正常,而他為什麼一站起來就要報複警方,因為他要報仇,為自己死去的哥哥報仇。”
“還有一個事就是,他其實一直在你們身邊。”唐尼蘇說的話,像抛出了一個定時炸彈,不知道何時就會爆炸。
他,究竟是誰?
如果他到現在都還沒有露出真面目,那麼許燃豈不是很危險?
張景月沒有半點心情觸碰眼前的食物,他站起來凝視遠方,蒼茫的河面無端端生起了大霧,連帶着他自己,也處在一片茫茫大霧中。皚皚白霧中,仿佛一個恍神便有野獸沖脫出來,将他撕得粉碎。
前路一片渺茫,張景月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該回家了。
第152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