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狂風大作,厚厚的黑雲将明月和星辰都遮擋的一覽無遺,樹葉窸窣的聲音此起彼伏,連後院牆邊壘着的木柴都被吹的東零西落。
梨初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眼前一片漆黑,唯有朦胧的光線可看出他此時正躺在後院的草地上,身側不遠處便是那半腰截斷的梅樹。
“我怎麼在這裡……?”梨初撐起身,白玉簪不知何時掉落了,一頭烏發散落下來,垂落在翠綠的草葉上。
梨初捂住暈乎乎的額角,又看向身側那棵梅樹,晃神道:“安柏沅說我不能靠近這梅樹……得趕緊離開……”
“白施主,你醒了。”
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梨初轉過頭去,看見了坐在石桌旁的摒塵。
“摒塵大師?”梨初的清醒了些,“你怎麼會在這裡?是你把我帶來這的?”
摒塵微笑道:“今夜是凸月之夜,正是她複活的最佳時機。”
梨初皺起眉,腦中明光一閃,默念道:“‘伊人不可見,幽夢誰與适’。”
摒塵身形一頓,坦然道:“原來你看見了。”
“果然是你。”
“還有點時間,與你說說也無妨,”摒塵說,“想必你應該聽說過陵隐寺中有樹仙吧?”
“……”
“天啟二年,一位妙齡少女被迫要與愛人分離,嫁給年過半百的财主。為了主宰自己的命運,少女将自己吊死在這棵梅樹上。”
摒塵說着,擡起手指向梨初身側的梅樹。梨初的眼睫顫了顫,沒有作答。
摒塵不屑的笑了下,繼續道:“不曾想梅樹活了百餘年,又整日受佛理的熏陶,早就有成精之勢。可惜由于地質條件有限,梅樹早有腐敗迹象,未等成精,就即将枯死。而那名少女在此自盡反倒成為了梅樹精氣的載體,梅樹借助她而活,同樣,她也永遠無法離開梅樹。”
梨初深呼吸了口氣,沉聲道:“方丈曾告訴我,每隔二十年便會有一個男子來陵隐寺祭拜,然後又去後院待一會。最近一次便是十年前,那名男子連續來了五年,直至梅樹被天雷劈死。我原以為那男子就此放下,看來并沒有——反而是主動出家來到陵隐寺,日日夜夜的陪伴着這棵枯死的梅樹。”
摒塵不置可否。
“所以你是那少女的愛人?可作為凡人,你不可能存活三百多年,”梨初說,“你為何會記得百年前的事?”
“我自是不記得,”摒塵說,他從懷裡取出一枚瑩白的玉佩,“每一世都是它指引我來到這裡,見到她,就會知道一切。”
“你說的她……是叫做林清然吧。”梨初說。
“你怎麼知道她的名字?”
梨初垂下眼:“我看見了祈願牌,還有玉佩背面刻着的一個‘然’字。”
摒塵收起玉佩,說道:“你比我想象中知道的要多。”
梨初擡起眼:“既然梅樹已經枯死,你為何還要執着的等待,甚至不惜來陵隐寺出家呢?”
“她沒有死!”摒塵情緒激動道,“半月前,那個紅衣大仙告訴我,清然還在這樹中,隻是需要特定的方法才能把她喚醒。”
又是那個紅衣女子,梨初說道:“……摒塵,我不知那紅衣女子與你說了什麼,但你萬不得相信她,她極有可能不是凡人。”
摒塵冷哼一聲:“不是凡人又如何?隻要能讓清然醒過來,即便是妖也無所謂。”
“你那清然本就是精怪,縱使受到了佛理的熏陶,但與你牽扯太深,早已不容于世,否則天雷怎會突然降下……”梨初說。
“住口!”摒塵站起身說道,“你不會真的以為梅樹是受到了佛理的熏陶才會成精吧?”
梨初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這陵隐寺的所在之地,并不是你以為的隻是随便尋找的一塊廢地,”摒塵在梨初身邊踱步,“這裡其實是連通三界的入口,做為茫茫大地的一個凡人,若能找到這三界入口之所在,便會獲得永生。而我隻要在這凸月之夜,三界入口最為薄弱的時候,以血滋養梅樹,那麼清然就會被重新喚醒,複活生機。”
連通三界?!
梨初訝然,在這人界怎可能會出現一個可以連通人、妖、仙三界的入口?還是在這陵隐寺之中?這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這是誰告訴你的?”梨初問,“妖族和仙界向來互相敵視,更何況能連通這兩界的入口怎會出現在人界?”
摒塵停下腳步,目光閃爍的看着梨初的臉:“紅衣大仙說的果然沒錯,你果然不是凡人,難怪你的血可以複活早已枯死的梅樹。五年了,清然終于可以活過來了……!”
梨初看着摒塵一臉狂躁的神情,心中暗歎糟糕。緊接着立即擺出威視,對摒塵道:“你既然知道我不是凡人,就應該明白你抓不住我。”
梨初平日随和友善,很容易讓人覺得親近。但好歹也是個天界的上仙,此時一露出原本的面貌,周身氣勢便不同于以往,頗有幾分震懾力。
摒塵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目光轉向一旁的梅樹,眼中又堅定了幾分,他後退半步,說道:“我一介凡人,自然抓不住你。但是——”
摒塵從袖中取出一條粗黑的鎖鍊,往梨初甩過去:“紅衣大仙為了助我,特地将她的法寶借給我,這下你總無法逃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