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雖然族規沒有明寫,但是默認如果十四歲過不了第一場童生試,十八歲中不了第二場,族裡便建議量力而行,不要死磕讀書不識俗務,以免一事無成無法生存。
堂兄今年十三了。将自己這一房外人分出去,萬一明年沒考上,家裡都是自己人,堂兄才能更好的說服家裡繼續讀書罷。
不管是思慮日久之後的精心謀劃,還是看透人心的順勢而為,才華不夠,前世也能靠着孝這個名聲出頭。
這個堂兄,不容小觑。
帶着重重疑問,李小寒跟着李賢東和王氏出來,按平常的位置坐好。
今天這個飯,大家的心思都不在飯菜上,随随便便就糊弄着過去了。
飯吃得差不多了,李生禮輕咳一聲,“趁現在人齊,跟大家說一件事。”
“我跟你們娘,年紀也大了,你們也個個成家立業了,如今,也是兒大分家的時候了。家裡的家産,我和你娘占大頭養老,你們三兄弟年紀輕,正好自己打拼。賢東,你作為大哥,你先分出去建房自住,分你五吊錢建房。賢南賢西年紀還輕,我和你們娘便搭把手,再支持幾年。至于地,分你村邊兩畝水田和三畝小麥旱地。”
“賢東,你是老大,我對你一向是放心的,你覺得如何?”
李賢東低着頭,半晌之後,帶着一絲絕望回答,“我都聽爹的。”
自己爹說留養老錢,自己還能反對不成。雖然都知道,這養老錢,最後入了誰的口袋。
聽到李賢東如此回複,李生禮滿意了,不過還是轉頭對着所有人說,“雖然分家了,但是大家都要記得,你們是兄弟,是一家人。尤其我們是讀書人家,更要有一個好名聲。也不要怨我偏心,隻要才榮能有出息,總會有帶攜大家的一日。到時候,你們便理解我的苦心了。”
李賢南李賢西強壓着激動點頭說是,陳氏臉上掩不住的喜意卻硬裝平靜,李才榮低着頭做不好意思狀,李小寒心裡翻了個白眼,屁。
“祖父,我爹是極孝敬你的,你說什麼,他自然不會有意見。”
李小寒慢悠悠的插口了,語氣極憂心的樣子,“隻是我也擔心我爹,今天他在祖母墳前磕了好幾個響頭,又對祖母說了些許心裡話,我真怕他想不開。”
李小寒一邊說一邊看向李賢東,衆人便看見李賢東眼底還帶着紅,頭上還有偷偷磕頭的痕迹。
被自己女兒提起,被衆人看着,李賢東這個老實人,羞愧的低下了頭。
要李小寒說,他爹有什麼好羞愧的,明明作惡的祖父都不羞愧。
聽見李小寒這個時候提起早已過世的原配羅氏,李生禮的臉色驟然不好看了。一同臉色變得不好看的,還有繼祖母陳氏的臉色。
李小寒才不管他們呢,繼續憂心忡忡說道:“如今我們一家三口,是沒有什麼希望了。我又不是個男娃,爹娘身體也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撐不下去。不過要真過不下去了,大不了一起去見祖母罷了。一家人,總算齊齊整整的。放心,絕不連累祖父你的名聲,也不耽擱才榮哥你的求學。”
此話落下,李生禮的面色變得更不好看了,李才榮擡起頭來,狠狠盯着李小寒。
李小寒隻露出悲戚的笑容,抱着被這一番話勾起傷心事不住顫抖的王氏,苦苦勸說,“娘,别傷心,雖然我們什麼都沒有了,但是我們一直在一起呢。”
一時之間,李生禮李才榮等人皆看不出真假。
但有時候就是穿鞋的怕光腳的,這是古今不變的真理。
萬一李賢東一家真在羅氏墳前出了什麼事,哪怕去大哭大鬧一場,李生禮的名聲就臭了,李才榮也甭想讀書了。
本來分家就是為了李才榮讀書,如今反而因此礙手礙腳。
“你想要怎麼樣?”李生禮怒目圓瞪。
“祖父,我爹他半輩子做牛做馬,我們隻想能活下去而已。四畝水田,六畝旱田,我爹的性子你知道的,能活下去,以後絕不打擾你老人家。”李小寒說出了一個數字。
這個田畝數,她想了一路,應該夠他們家生存,又剛好卡在她祖父的心理線上。
其實還可以再提高一點,但是李小寒拿不準,萬一祖父舍不得不分家了,那她甯願少拿一兩畝也要把這個家分了。
“好。就按這個來。”李生禮狠盯着李小寒,終究咬緊牙關答應了。
畢竟他也真怕大兒子一家想不開,那自己在族裡如何擡得起頭來。
算了,算了,大兒子也沒個兒子,百年之後,還是他們老李家的田。
李生禮這麼定了,再有李小寒剛剛意有所指的話,陳氏李才榮等人束手束腳的不敢反對。
“既如此,那就去找族長寫分家文書吧。你們三兄弟帶着婆娘一起來,長榮你也來,以後你就是咱們這一房的長孫了。”李生禮松了一口氣道。
聽到長孫二字,王氏的身子僵住了,剛剛分得多幾畝田地的歡喜被壓下。李小寒倒是穩穩扶着王氏,一起跟着往族長家去。
現在是關鍵時候,越是艱難險阻的關口,越要穩。
前世,李小寒就是憑着這一教導,在地震震感最強的那一瞬間躲進了屋内的安全三角區,還不忘順走手邊那小半瓶礦泉水。
憑着那半瓶礦泉水,她苦熬了兩天。後來水沒了,又用礦泉水瓶子盡量澄清滴落的污水苦苦自救。
如果不是餘震來臨,倒黴的震塌了她的容身之地。李小寒相信,自己還能堅持更久,直到救援來臨。
因此,此刻李小寒未見慌張,反而格外的冷靜。
最大的将自身抽離,冷靜到冷酷,才能一點一滴的争取更多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