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不是很相幹的事。組織裡近來有傳言說,希拿和一個長相精緻得像女人的普通成員走得很近,專門把他從阿美莉卡片區調到了霓虹片區,有人因此懷疑他們有不正當關系。
赤井秀一沒怎麼當回事。
要是黑澤月真的移情别戀了……對他來說倒也不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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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晚無人的大道上一路加速,半個小時後就回到自己的安全屋,黑澤月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四肢舒展着,在床上攤成一塊貓餅。
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雖然自在,但是……她已經快習慣赤井秀一的存在了。
她時常回想起來某天晚上的情形。
她取掉橡皮筋、放下高馬尾,放松地滾到床上,在赤井秀一躺下後翻到他身邊,睜着眼睛看他。他習慣性地伸手抱住她的腰,将她攬向自己,
“你是在想什麼不好的事嗎,諸星君?”
赤井秀一笑了一聲,與她額頭相抵,掌心稍微用力,似有若無地按住她後脖頸,就像叼住獵物頸項那樣,強有力地掌控了主導權。他故意把話題引向一些讓人想入非非的方向,“你覺得我在想什麼不好的事情?”
深夜的卧室,獨屬于兩個人的私密空間,他放松懶散的語調和親密舉動加強了那種暗示,營造出普通男女朋友在談心談情的錯覺。
但他們從來都不是。
那天晚上,迎着赤井秀一的注視,黑澤月指尖輕柔,一一撫摸過他的面部輪廓,語氣溫軟地呢喃出聲,就像是情人獨占欲發作時的示愛。
“諸星君,我喜歡你。所以……不要背叛我。”
事實上,黑澤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用什麼心情說出的那話。
因為她知道,他們忠于各自的立場、根本上相敵對的立場。截然相反的目标隻會導向背道而馳的唯一結果,你死我活。
他們注定會背叛彼此。
“這句話是真的。我喜歡你……”赤井秀一。
喜歡真實身份的他、卧底身份的他、僞裝的他、陪她做戲的他。這一切,黑澤月不會如實相告。她隻會在心底穿過他的假名呼喚他的真名,穿過他在組織的虛假形象看向他的真實來曆。
初見之時,他是一滴露水那樣虛幻缥缈、可有可無的抽象符号,現在,她已經能透過一切鏡花水月,看見他最真實的樣子。
即使他是對手、是敵人,是假作的戀人。這句話也是真的。
她對他說過很多次,但每一次,赤井秀一隻用他那仿若幽暗森林一樣的目光看着她,螢蟲般的光芒帶着點似笑非笑的神氣。隻是很偶爾,他才會回以一句真假難辨的“我也喜歡你”。
黑澤月在心底歎氣,懷着一點珍重與不舍,主動吻上他——隻有一秒。一秒鐘後她就失去了主動權。
也許是先前在公寓裡住的時候,把他拿捏在她手裡憋太久的後遺症,他一點都不肯退讓。自從赤井秀一進入組織後,黑澤月就鮮少獲得主動權。
她已經快要習慣赤井秀一身上淡淡的硝煙味了。習慣他用有力的手臂,将她攬進他交織着冰冷氣息與熾熱溫度的私人領域。
那種富有沖擊性的氣味,時刻提醒着她組織的存在,提醒着她自己是誰。
他的眼神一點都不柔軟,是在槍林彈雨中穿梭淬煉的淩厲孤高,如同潛行的孤狼,身為紅方卧底,卻有着十足強大的黑暗氣場。待在他身邊,就像是在夜晚的高速公路上飛馳,讓追求刺激感的人心甘情願地想要投身他危險的懷抱。
“偶爾有的時候,還真的舍不得殺他呢。”黑澤月感慨道。
系統其實是有點困惑的,它能檢測得到宿主的心跳速率,知道很多時候在赤井秀一身邊,黑澤月會出現心跳不規律的情況,“有什麼所謂?他們在你眼裡不都是紙片人嗎?”
黑澤月默了默。
要說這個漫畫衍生的世界裡,有誰是唯一沒有被她當作紙片人看待的,那就隻有赤井秀一了。
讓她遭遇事業滑鐵盧的人!
“……難道我會承認,我是輸給了一個沒有自由意志的紙片人嗎?那不可能!”
把赤井秀一當作紙片人,她臉皮往哪放。她都不想去思考,自己到底在他手上碰壁了多少次。
第一次是由于大意和自信過頭,讓赤井秀一在她眼皮底下被琴酒帶進了組織。
第二次是代号考核的時候,她設計想要對他暗下殺手,被有所防備的赤井秀一成功防反。
第三次是試探他對她的信任度,給他遞了一碗面條,被直接回以一句“不要做這種給我遞食物的事。”
第四次,逮住一個卧底逼入絕境,被赤井秀一暗中動手腳救走。
隻要他還活在這世上一天,他就是黑方的一生之敵!!
雖然她承認,從去年開始,的确因為某些事情,在這場騙身騙心的做戲中她搭進去了自己的真心……
更可笑的是,不論她是真是假,不論她用什麼方法,赤井秀一就像一塊頑石,從一開始直到現在,将近三年的相識相處,他對她的态度幾乎從來沒有變過。
他會送禮物給她,會像男朋友一樣體貼她,會親吻她,說“我喜歡你”。黑澤月不會欺騙自己,她知道那是出于什麼考慮。
他始終冷淡、冷靜,以卧底的利益為最優先級,在天台上為了救蘇格蘭能毫不猶豫地讓人用手榴彈炸她,事後應對組織的審查毫不猶豫地用她當借口。
可惜她從來不是什麼甘願被他利用的人。又或者這根本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他們從來都是一類人。
喜歡又如何,這不妨礙她對他下手。對他們這些人來說,立場先于感情,才是對事業的忠誠!
比起他的心——她的确更想要,套在赤井秀一脖子上的緻命繩索。
她的計劃已經成形。為此,她專門把最可信任的月見刃從阿美莉卡調到霓虹來。一張非常好用的底牌。
前段時間她被帶去見了boss。隻要她半真半假地編出一點“希拿知道關于組織的重要情報”這種消息,讓赤井秀一捕獲,以他們經常見面、經常一起出任務的便利,加上“希拿對男朋友并不怎麼防備”,赤井秀一絕對會嘗試在不驚動組織的情況下活捉她。
而她會暗中關注赤井秀一的動向,推測他的行動時間,甚至主動為他制造機會。她會将發信器和微型攝像器帶在身上,一旦他想要行動,她安排的人就會迅速響應,反過來圍殺他。
她很了解他。隻要有必要,隻要有機會,他一定會行動。不管有過多親密的關系,他們注定背叛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