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孤身走在深夜的街道上,走在去見琴酒的路上,走在尋找黑澤月去處的路上。他和平日一樣的打扮,頭戴針織帽、身穿黑色夾克,點燃了一根煙咬在嘴裡,幽綠色瞳孔古井不波。看起來沒有任何不同。
杳無人聲的深夜就如同他自身的一部分,寂靜地環繞在他周圍。
他已經很久沒有收到過關于黑澤月的任何消息了。
她失蹤的時機非常巧。一開始他懷疑,是不是她發現了什麼。
他得知黑澤月很可能握有關于組織頭目和組織正在進行的重要項目的情報。他正在籌劃逮捕她的計劃,她就突然消失不見了。
他确信自己足夠謹慎,沒有留下任何痕迹。她應該沒有發現他的計劃才對。況且,如果她真的抓到了他的什麼把柄,結果不可能是她突然失蹤,而是他大概率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蘇格蘭就是前車之鑒。
他親眼見證過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前一刻黑澤月還能在觀景餐廳神色無異地和蘇格蘭談笑風生,下一刻就能把他引入陷阱,翻臉無情地一槍一槍逼問他有沒有卧底同夥,毫不手軟。
是,黑澤月看起來的确很喜歡他,但赤井秀一同樣記得,她對他說過一句話,“諸星君,我喜歡你。所以……不要背叛我。”
一旦察覺到他卧底的身份、察覺到他接近她的意圖,黑澤月絕對不會放過他。從進入組織的那一天起,她就是盤踞在他身邊的豺狼虎豹。
每次把黑澤月抱在懷裡、和她同床共枕,赤井秀一都清楚地知道,這個進入他安全距離的少女是一個緻命威脅。她危險、棘手、善僞、狡詐無情。他從來都是賭上性命潛伏在她身邊。
為了防止她察覺異樣,他卧底這幾年一直如履薄冰,不論是搜集情報的工作,還是與FBI同事暗中接頭,通通以走鋼絲的高度謹慎來完成,這才始終沒有被她這個女朋友抓住尾巴。
不是沒想過甩掉她。但黑澤月身上有利可圖,她在組織的背景和關系不簡單,偶爾也能讓他借力;再者他進組織時用了黑澤月作借口,出于對女朋友的深愛,所以想加入組織和她并肩作戰,這種情況下如果單方面甩掉她,他會變得相當可疑。
他記得有一回,他和黑澤月到阿美莉卡出任務,空閑下來後她和宮野志保約在飯館見面,後面她們一起逛街的時候恰好被他碰到。他得知那個茶色頭發的女孩就是宮野明美的妹妹,那會兒已經獲得代号“雪莉”,是組織的研究員。
用一種遊戲思維回顧自己卧底組織的這一路。
如果一開始他堅定地選擇接觸宮野明美,有雪莉的關系在,同樣能夠快速打入組織,想必不會像選擇黑澤月這條路一樣坎坷艱難。
那天他碰瓷宮野明美後躺在醫院病床上,黑澤月在同一天出現在他面前。她和宮野明美,就仿佛象征着未來的兩種可能。他當時并不知道她們身後是什麼。
在那個分岔路口,在順風順水和荊棘遍地的兩條路之間,他不幸選擇了難度更高的那一條路。
進入組織的這一路就伴随着她的身影,伴随着與黑澤月相關的一切記憶。她的突然消失如同夜雨悶雷,如同絕塵而去的某些事物留下的滾滾煙塵,驚起了隐藏在平靜表象下的一切。
卧底至今的事情就随着她的離去,席卷着浮現出來,傾數在赤井秀一的思緒中翻滾而過。
不論如何,他必須要得到真相。
她消失得如夢幻泡影,要不是還有她留下的種種痕迹,要不是她還存在于别人随口提及的名字裡,赤井秀一甚至會懷疑,那是他做夢一樣想象出來的人。
她的所有聯系方式突然之間就中斷了。組織裡關于“希拿”的傳言仍舊是以前那些,漸漸的時間一久,人們提到“希拿”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他們和組織成員會面經常會選擇的七号酒吧,那裡的酒保也說,很久沒見希拿去過。
赤井秀一試着聯系了專門搞情報的波本,波本一向對他愛答不理,聽到他問的事後,也許是看在同批代号成員的份上,難得地答應幫他調查。
幾天後波本告訴他,希拿疑似在出任務的時候意外亡故,有組織成員看到她跟随目标進入一棟大樓,之後那裡發生了爆炸,在那之後就再沒有人看見過她。
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去了哪裡,各個角落也再見不到黑澤月新近活動留下的痕迹。就仿佛真的是……突然離世了一樣。不管怎麼查,都沒有更多的消息。
他準備直接去找琴酒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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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和琴酒一起出現的赤井秀一時,黑澤月怔愣了一瞬。那兩個人并肩坐在客廳沙發上,相似的長發和墨綠色瞳孔,如同雙生子。
她在樓下看到了琴酒那輛保時捷,琴酒也和她說了要過來。進到自己的安全屋,卻發現在琴酒身邊的還有萊伊。
她直覺不對。
黑澤月皺起眉,表情有點愠怒,“你把他帶過來幹什麼?”
琴酒的禮帽壓得很低,金色長發下一雙凝縮如針的眼瞳射出毫無溫度的目光,沒有回答她的話。
“身為你的男朋友,我不能出現在這裡嗎?”
黑色長發的男人起身向她逼近,眼神輕微閃動着,笑容有一絲古裡古怪的戲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