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一番話說完後,為首的目暮警官仍然臉色嚴峻,轉頭示意下屬去查證他的說法。
目暮警官詳細詢問安室透今晚的一切行為。萩原研二平舉起來的手臂早已放松下來,虛握槍的站姿顯得有些随意,讓人懷疑若是發生變故他能否在第一時間展開追擊。
他向高木涉低頭耳語了幾句,和佐藤先後走出了房門。
過了一會兒,佐藤和萩原的彙報從對講機傳來。他們電話詢問了野澤健一的妻子,也就是安室透口中的雇主,也一一向他服務過的客人們求證了。情況确認無誤,安室透所說的都是真的。
警方隻得放他離開。
目暮警官無奈說道:“雖然沒能抓到暗處的人,但往好了想,我們畢竟挫敗了一場有預謀的暗殺。”
沒有确鑿證據,他無法把那位一如預料出現在現場的年輕人視為罪犯、抓捕歸案,人家有明确的不在場證明,和野澤也不算毫無社會關系;另一方面,也無法埋怨報信人的失算,計劃很好,魚兒也上鈎了,奈何釣到的不是他們想要的魚。
高木涉點頭附和他的上司。
他也不認為那位一臉陽光燦爛的金發青年是他們要抓的犯罪分子。
厚重地毯讓走廊上輕敏的腳步聲接近于無。
從警方盤查中脫身的安室透遠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平淡。鐵灰色的瞳孔目視前方,他不緊不慢地走着,大腦運作的速度遠超出他此刻看似悠閑的狀态,迅速複盤了一遍他的行動。
野澤健一原本是組織的一枚棋子,組織懷疑他有異心,所以才派人去清剿。這個暗殺任務其實是貝爾摩德的任務,隻是托他幫忙完成而已。
他不确定有多少人知道這個任務,但有一個意料之外的人他非常确定——白井由羅。
現在是淩晨兩點。安室透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交班完後回去可以睡三個多小時,早上繼續到咖啡廳打工。
他在員工專用間換下統一着裝,擰開把手,左腳剛踏出門檻,腦門就頂上了一管冷冰冰的硬物。
“咔”一聲,明晃晃反光的手铐铐住了他的右手,另一端,連着一隻白皙修長的手腕,隐在黑色襯衣的袖子下。
“好久不見,zero。”
青年男性明澈的嗓音淡淡一響,反擊的本能瞬間平息下去。安室透——本名降谷零——聽到聲音後一瞬間放松了緊繃的神經。
笑意染上他的眉眼,金發青年回頭去看,懷着輕快的熟稔喚出來人的名字。
“Hagi——我就猜你會來找我。”
他輕快的語調裡仿佛長達七年的人間蒸發隻是黃粱一夢,仿佛在警校五個人勾肩搭背的日子還是昨天,在他們之中,沒有距離的阻隔,也沒有時間的流逝。
萩原研二挑了挑眉,紋絲不動。
安室透睨了眼抵在自己額角的手槍,不甚在意地直視他,“說起來,也沒有很久,明明剛剛才見過。不過确實沒有想到,和你再見會是這種情形。”
幹淨锃亮的皮鞋無聲碾壓在地毯上,萩原研二步伐微動,持槍對準他,将安室透倒逼回員工專用的小開間,利落地将門一腳踢回關上,順手反鎖。
“我不知道你從警校畢業後去了哪裡,總歸是去執行危險任務了。我不問你這個,但你必須告訴我,想要暗殺野澤健一的人——是不是你?”
安室透張口欲言,萩原研二打斷他,笑得頗有些玩世不恭,卻字字犀利,“那個不在場證明非常薄弱,我一下就看穿了哦。”
“我查過監控,從監控看你的确一直在别的地方,你服務的客人們也可以證明你和他們在一處,沒有安置炸.彈的充足時間。不過——
“經常有手法很好的技師能夠在理療的時候讓客人睡着,你隻要事先準備好一點催眠藥物,就能在客人睡着後悄悄離開。客人隻會以為是過程太舒适才睡着的,順便為你做出不在場證明。
“我猜你沒有多餘時間去修改監控,你進入房間安裝炸.彈應該是借助酒店外牆的管道,避開監控從窗戶外面翻進去。”
犯案手法其實非常簡單,但的确……沒有什麼證據。
“不要想着敷衍我。我選擇私下來找你,就是因為相信你,才會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萩原研二的手指穩穩扣在扳機處,子彈的硝煙味呼之欲出。
昔日的警校同期生直視他,不笑時仿佛也自帶笑意的眼眸認真異常,緊握在手中的冰冷武器讓萩原一身柔和的氣質也變得極為銳利。
“你應該很清楚,警察的槍不是玩具。”
安室透舉手投降了。萩原研二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過程也幾乎完全推測出來,他不得不坦白,變相地承認了這件事是自己做的。
“好吧,我可以告訴你一部分,相對的,你也要告訴我一部分。
“野澤健一的背景我做過詳細調查,賄賂官員、偷逃稅款、走私洗錢、違法放貸、制作假藥,罪名加起來有十多條,絕對不是什麼無辜之人。說出這些之後,我沒有多費力氣保下他的命,會不會更好接受一些?
“我知道正常途徑是該‘交給法律’,但我現在的任務——有不得不這麼做的原因。”
安室透斟酌着将一些事情告訴了他。
萩原研二審視着對面的同期好友,再次在頭腦中梳理起這次事件。雖然有種奇怪的和罪犯勾結的既視感,但在安室透的要求下,他考慮片刻,還是把警方的一些内部消息告訴了他。
“如果出現在那裡的人不是你,我會更驚歎那個人的計策。”
說到那位匿名報信人時,饒有興緻的一點笑容顯示出萩原研二對那位神秘人十分感興趣。
“他前後打了三次電話。第一次提前了一天,告訴我們有人會在這家酒店對野澤健一下手,後來是詢問進展,一邊建議我們怎麼調整計劃。你有懷疑的對象嗎?”
萩原研二淺笑着,黑色瞳眸泛起一點幽微光采,細細觀察着,想要從安室透的表情上尋見端倪。金發青年陷入了思考當中。
他鎖緊眉心,幾乎是第一時間想到了一個人。
“匿名報信人……你們的行動是由她策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