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用我們掃雪了?”青兒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這天上還真有掉餡餅的時候了?”
“何止是今日!是皇上下了命令,從今以後都不用咱們宮女打掃宮道了,差事由内務府的太監們接了過去。”說話的是沈婕妤身邊的宮女紅杏,兩位主子雖然交情冷淡,但是同為打掃宮道的苦命人,同病相憐之下紅杏和青兒卻有幾分香火情。
“要我說早該如此的。我們娘娘還養着二公主,身邊的宮女從來都緊巴巴,如今可好了,紅藕直接被調回了殿内伺候茶水。我雖沒有那樣的上進心,隻等着二十五歲出宮,但是少了一份差事,也樂得清閑!”
青兒激動地拉過虞韶的手,“這下好了,你總算能養養手上的傷了……哎呀,怎麼你的手這麼涼!”
虞韶籠起冰涼的指尖,勉強笑道,“或許是還沒吃早飯的緣故,倒覺得比平時更冷些。”
“哎呀,早說了你這樣的小身闆得多吃點才好嘛!”
年關将近,就連膳房送來的粥都比平時要濃稠三分。虞韶盯着粥碗卻有點兒出神:昨夜那似有若無的一眼和今天的旨意,到底有沒有關系?虞韶不敢自大地将其歸功于帝王對自己的憐惜,但是也忍不住妄想,這是否說明着自己這個小小的宮女在君王眼中留下了一些淺淡的痕迹。
青兒夾了一筷子豆角放在虞韶碗裡,“愣着幹嗎,快吃呀。過年吃的肚兒遠遠,也給明年招個好運氣,一年更比一年強!”
虞韶笑着與青兒碰了碰碗:“嗯!一年好勝過一年!”
除夕一早,太後懿旨加封六宮新妃,先皇後的妹妹,太後的侄女吳婕妤升了昭容,新選入宮的寶林禦女們也都加封一階。鄭錦書雖然因為之前犯錯,沒能升上位份,卻是新人中唯一得了封号的。新鮮出爐的錦美人人逢喜事精神爽,晴兒本想趁機為虞韶求求情:“如今沒了掃雪的差事,後院放着兩個宮女也是浪費。不如主子還把韶兒調回前頭來?”
鄭錦書不樂意地努了努嘴,“她雖然不見得真有什麼壞心思,但本小主看見她就想起那日被皇上責罰的事,沒得心煩,還是讓她在後院待着,别來前頭晃眼!至于那個青兒,更是個跋扈的,也沒有半點做奴才的樣子,留在本宮看不見的地方才好!
至于人手,咱們又不缺,前幾日太後才給我和吳姐姐一人宮裡添了兩個宮女呢。我看那兩個丫頭就不錯,看着本分,長得也老實。”
後院的差事分配在虞韶和青兒兩人身上,讓兩人都難得悠閑地過了一個冬日。直到春光暖融,泥土解凍,青兒才教起侍候花木的手藝:“不是我自誇,我侍候花木的功夫在宮中也是數得上的,之前的蘇美人出生南疆最愛奇花異草,她那院子裡的花花草草都是我一手照顧。聽說京城中世家大族的夫人們也多有愛花木的,還會在家中常年請上一位“侍花娘子”開的月例銀子很是不菲。你把我的這套手藝學會了,日後出宮也是個謀生的好手段呢!”
虞韶雖不打算奔着熬到二十五歲出宮的路子走,但學得卻十分認真。自從被賣入國公府之後,除了姐姐虞安,再沒有人願意真心教會自己這個小小的婢女什麼本事,如今青兒願意傾囊相授,虞韶如同久旱逢甘霖,如饑似渴地汲取着一切知識。
二月十二日曰花朝,為撲蝶會,淑妃娘娘在禦花園中召開賞花宴,與新晉的嫔妃們同樂。
鄭錦書自小富貴,從來都不願意屈居人下,自然也鉚足了勁兒要在百花争妍中拔得頭籌。如今後宮之中皇後之位空懸,花中之王的牡丹自然也無人敢用。但芍藥自古以來便“名重天下,與洛陽牡丹俱貴于時”,更有花中副後的稱号。鄭錦書年前就托鄭國公夫人在江南花費百金采買,才得了一株金帶圍,快馬加鞭總算趕在二月初送入了宮中。
金帶圍花期本在四五月,為了趕上賞花宴,鄭錦書特地在東耳房騰了一間小屋子,房内四角各擺着一處大暖爐,炭火晝夜不歇,将這金貴的花主子催熟。
明日就是賞花宴,虞韶和青兒小心翼翼地在暖房中為金帶圍修剪枝葉,再出門時,身上的衣裳都濕透了。青兒被寒風一吹,便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虞韶趕緊抖開石青色的披風,兩個姑娘肩挨肩裹在暖和的披風裡,一路小跑地回了屋。
鄭錦書一天要早晚各沐浴一次,而寵妃周昭儀則更是達到了一日三沐的誇張程度,但是對于底層的宮人們來說,要滿上一桶熱氣騰騰的水,都要花費不少心思和銀子打點。虞韶和青兒面對面坐在浴桶之中,蒸騰的水汽模糊了兩個姑娘紅潤的臉龐,不知是誰先撲哧一聲,緊接着,兩人就都忍不住笑了。
青兒忍不住抱怨:“這冬日裡要想洗個澡也太耗費銀子了,一想到這桶水花了咱們足足一兩半銀子,我就恨不得永遠泡在這桶裡不起來才好!”
虞韶笑她:“真要這樣,那豈不是全身的皮膚都要泡白泡皺了?”
青兒羨慕又欣賞地伸出指尖摸了摸虞韶浮在水面上的肩頭,冰肌玉骨經過了水流的潤澤,更顯得盈盈如玉,“那我可就完了該變成個蒸爛了的大饅頭了。倒是韶兒你……說來不怕你笑話,咱們一塊住了這麼久了,有時候我看你還會看呆了去,如今清水出芙蓉,更像是那水裡的妖精似的勾人心魄了。也不知道來日是誰有這樣的好福氣,能夠把你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娶進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