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待在辦公室,将事做完了才點份外賣。繼續邊吃邊看那些密密麻麻寫着專業術語的化生器械的報告書。
她當然沒必要在工作上還和蔣鶴賢視若水火。
兩家都是合作共利的關系,甚至要相互幫助,才能互利互惠。可她還是盡量避免蔣鶴賢在她們公司大樓附近遊動的範圍。
一個人磨蹭着将外賣扔了,臨時接到母親的電話。
朱妏妏站在隐蔽的角落裡聽她絮叨。
朱母早上去社區做志願者活動可氣壞了。竟然遇到個見不得别人好的夫妻,一直陰陽朱妏妏眼高手低。
說什麼他們家幾個孩子都二十七八就嫁到好對象。
而條件最好的朱妏妏眼光太高,才高不成低不就,雲雲。
朱妏妏聽了隻覺想笑,但也知道朱母是位在外邊很想體面受人歡迎的性子。
她耐着性子,撫平朱母滿腔無處訴說的委屈:“世界的參差就是這樣。我們公司就沒人這麼說,但小區裡什麼工作的人都有,哪怕薪水不低。老一輩的固有思想套在那了,賺多少也拗不過來的。”
朱母是真氣狠了,好半天緩過來也不見平日的端莊文雅。
她抖着嗓子說:“我是聽不得那句高不成低不就。我們也不是沒有供你一輩子的錢,你自己更是能一個人活得好好的,被他們說成隻能靠男人生活,什麼玩意都是。”她咬牙切齒,“明天我就和你爸爸給你直接把房買了,沒血緣的都靠不住。現在的人都太精了。”
朱妏妏換了個手接電話,低聲說:“你千萬别沖動。我再過幾年靠自己都能買首付了,你倆的積蓄可别動。”
朱母說:“我不要你苦哈哈地存錢,你就可勁地買奢侈品化妝品一堆東西就夠了。我們本來就是本地人,其實不買第二套房也綽綽有餘的,還不是離你公司太遠了,看你每天地鐵通勤太累……”
朱妏妏能聽出朱母急着給她買房的用圖,歎息一聲沒有戳穿。
兩母女又聊了幾句。總算回到平日的冷靜和溫馨。
臨挂斷時,朱母提了一嘴談言民:“民民大學時見過你奶奶,這事你還記得麼。當時你倆怎麼也不肯承認你們談戀愛,現在能明明白白告訴媽媽,你們到底有沒有事兒?”
朱妏妏也不知道她怎麼就又提這茬了,說:“我和談言民大學有沒有那一段,你們不是問過很多遍了麼。再問我也是那答案。”
朱母咬重音詞說:“怕你倆避嫌,我們信不了。”
朱妏妏心底有氣流動,又覺腳底鞋跟很高,站在這說話很不舒服。
她又往旁邊挪了挪。低頭看自己的腳跟,反問道:“那我說我倆好過一段,總行了吧。”
朱母語氣微微冷淡:“仗着你倆不可能了就在這跟我胡扯是吧。那我直說了,你那段時間狀态很不一樣,不是民民,肯定有别人,對不對?”
朱妏妏不說話。
朱母緊咬着不松口,在那頭長歎:“你看你,談了分了,爸媽什麼都不知道。”
這句話,把朱妏妏帶到看似遙遠實則虛幻的那幾年。
從前因為朱父朱母并不看好蔣鶴賢而百般隐藏。
一如現在,極盡隐藏他們二人當年有過一段般遮遮掩掩。
事隔經年,她們早早分手了。而朱父朱母對蔣鶴賢的意見仍舊尖銳而固執。什麼都沒改變,改變的隻有她和蔣鶴賢的愛情。
像冬天落在枝頭的雪。融化後再不會回來。
像a市每逢冬天一定銀裝素裹的城市,總會能充滿堆雪的孩子。
s市卻不會再有名為朱妏妏和蔣鶴賢的愛情。正如s市的冬天很少見雪,她們的愛情也再不複還。
朱妏妏忽然感覺中午的外賣在胃裡翻騰,她捂着肚子一直忍耐,顧不上額頭細密的汗珠輕聲說:“媽媽,你都知道了還問它做什麼呢。都過去了,不會再回來了。”
親密無間的母女間,鮮少有今天這段漫長的沉默。
耳膜裡震着中午一大群午休的上班族的聊天聲。
她躲在一個沒人看見的地方通話。聊完之後,覺得胃還是不大舒服。她低頭幹吃了顆胃藥。
準備乘電梯回部門的時候,朱妏妏停住了腳。
蔣鶴賢站在她躲着的空車後面的地方,腳邊已經一堆燒爛了的煙蒂。
朱妏妏想若無其事地離開,看蔣鶴賢伸出的那隻手,就下意識閃身。
擡頭的時候,她多少帶了點剛剛還沒從那通電話裡抽出來的情緒。
蔣鶴賢歪着頭,将他停在後面的車門打開。也不顧朱妏妏的意願,将她的肩膀攬住。
蔣鶴賢又在她羞惱之際,俯身在她耳畔提醒:“我看見有好幾個你的同事往這走來了,你不想讓别人發現你我的關系吧。”
朱妏妏動作停頓,半推半就地被帶上了後座。
蔣鶴賢随之探身進來。剛将車窗門都關上就低頭,靠近朱妏妏時看見她牙關都在顫動。
蔣鶴賢怔然:“你在怕我麼。”
朱妏妏擡眸瞧着他,輕微别過臉:“我不認識現在的你。”
蔣鶴賢本來并沒有想再像昨天那麼沖動的索吻意圖。
可當他看見,朱妏妏以為又要被重蹈覆轍而閉眼的樣子。他乘勢将她的身體擺正。
扶着她細軟的胳膊,蔣鶴賢就低頭親了下她的臉頰。
臉而已。
溫軟的觸感和昨天那種驚濤駭浪完全不同。
蔣鶴賢停了半晌,看她還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問道:“剛剛你和你媽媽打電話。”
朱妏妏的話仍是硬邦邦的不留情面,明知會在他的雷點上跳動,偏看不慣他那副做了壞事仍事後悠然的态度。
她垂眸兀自說:“你都偷聽到了何必還問我。”
蔣鶴賢沒有解釋他的偷聽行為。反正他這人,連違背校規大學退學都那麼理所當然。
朱妏妏相信,他即便真的如她一開始錯以為的去和不三不四的人混了。
他會用現在的風輕雲淡來無聲掩蓋一切。
蔣鶴賢的聲音聽起來很淡,像白水一樣澆到人頭頂都感覺冰涼:“那你電話裡說的都是真的了?”
朱妏妏終于正眼了他一眼,像要找回昨天無緣無故就落敗認輸的氣勢:“是又怎樣。”
她最後一句話想必又戳中了蔣鶴賢的肺管子。因為她無論如何想不通,蔣鶴賢怎麼能這麼理所當然。
在愛都回不來的時候,明明能保持冷靜地當個普通老同學的現在,還能像從前那樣肆意占有她的隐秘空間。
朱妏妏唯一不敢直視的問題,是她自己也無法平靜地面對蔣鶴賢。
所以說完那話她又迅速添補了一句:“我敢承認,你敢麼?”
蔣鶴賢用行動無言地回答她的,是直接傾倒下來的身體。他雖然看着瘦但骨頭重量還在那。朱妏妏不想和他在這麼私密的地方纏繞。
因為她根本無處可躲,不論哪個姿勢都四肢相交格外暧昧。
蔣鶴賢将她撈在自己懷裡似的壓着她的身體,眉眼淡淡地低垂:“那我們現在在做什麼呢。”
隻想把自己蜷縮到誰都看不見的朱妏妏,一聽這話就難免激動,把嘴唇死死咬得泛白也還是要說:“你這不算強迫我嗎,你經過我同意了嗎?”
蔣鶴賢果然沒再下一步親密的動作。
呼吸卻從吐息裡,一點點和她的氣息交纏。
他的味道仍是那種清列而幹淨。逼仄升溫的狹小車載空間加重了他那股壓迫感。
蔣鶴賢的态度有些尋味,不太認真也不怎麼在意似的,兩隻手抵在她泛紅的臉頰旁邊:“你不如早點結婚讓我死心,熬不到下半年十月前,否則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對你做真正的非分之事。”
朱妏妏不明白他為什麼又能扯到結婚的事上,可見她和談言民還真是他的眼中釘。
朱妏妏還想開口,一陣天旋地轉已經被蔣鶴賢又抱了起來。
這回坐起來。蔣鶴賢沒再碰她,徑自下車去抽煙了。
他留給她單獨一人從另一地方下車的時間。而朱妏妏在他推門下車的一瞬,蓦地開口:“蔣鶴賢,你回不去了麼。”
蔣鶴賢詫然回頭,似乎在疑惑她為什麼這麼說,擰着從剛才就沒平複的眉頭。而後他了然了。
蔣鶴賢帶着昨天他看着朱妏妏和談言民的那副表情。
他昨天也是這麼眯着眼望着朱妏妏,和她身邊那所謂和她家世匹配,相貌登對,長輩喜歡的相親對象。
朱妏妏讨厭他這種前一秒還無所謂,後一秒又能把她随意壓倒的散漫性子。
她接着說:“讓我回到大學的時候,我不會再想喜歡你。”
蔣鶴賢沉默了一會,扭頭本來不想再回應,可想想仍是不甘心回過臉:“我一直這麼副模樣,你看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