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朱父原先正在看淩晨的足球回放。朱妏妏想幫朱母貼腰上的膏藥。行醫數十載,朱母身上到處是亞健康留下的傷痛。
朱母連連推拒着朱妏妏的手說不疼,自個坐在桌子前繼續和她過往同事打電話。
朱父隐隐綽綽感到母女間微妙轉下的氣氛,等她一回電視機前就用口型詢問:“怎麼了。”
朱妏妏心裡隐約知道朱母膈應的是白日那通電話。原因大概很複雜,還包括那對奚落她家的老夫妻。
回答朱父卻隻能提起嘴角笑笑,她跟着朱父看了會球賽才道:“應該沒事。”停頓一會輕聲問了句,“媽媽和談阿姨還好嗎。”
朱父笑笑:“沒事,也就她們醫院裡那幾個愛多嘴的會說點閑話,你媽媽會做人得很。”他補充,“和你一樣。”
朱妏妏下班之際,也剛和談言民讨論過他們這段無疾而終的相親。
談言民表示理解也不多話。
朱妏妏自信自己能和他在日後,依然保持不尴不尬的關系。至少碰面打招呼,不至于像和蔣鶴賢那般,一見就掐火。
或許正因愛過才會刻骨銘心。不愛就能夠當做什麼也沒發生似的,男友女恭。
正想着這些有的沒的。朱母挂斷她那朋友的電話,坐到丈夫女兒身邊來了。
朱母語氣有些感慨:“我這老同事自打離婚就一個人待着,近日看網上各種推薦對旅遊也很心動。”
朱父伸了個懶腰,緩解眼睛的酸澀。在賽事中場休息時順便和她們聊會天,旅遊他一竅不通所以隻能硬聊:“那敢情你們推薦她去玩玩,報團也方便,找個熟人。你們前兩年不是剛去雲南報了個團,我看挺好。”
朱母用眼風掃着佯裝沒聽見的朱妏妏。
神情說不上好看還是難看。
她的聲音不高不低挺清楚:“蔣鶴賢早就沒在那做事了吧,那妏妏你有空去那間旅行室幫我打聽打聽。你這阿姨的女兒很小就因病沒了,她一直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除了拿點退休金,連很多手機操作都不太會。我們得多幫着點。”
若說前面那一段,朱妏妏還有理由來推拒。一旦朱母搬出人情道理,兼朱妏妏瞧出她刻意在刺探自己聽見蔣鶴賢名字時的反應。
朱妏妏别無他法,便硬着頭皮應了。
朱母仔細觀察朱妏妏的神情,沒看出端倪,稍微帶了點笑意又恢複了平日的親近。
她小聲喚朱妏妏:“這一天坐着腰也疼,改日我也報個團出去逛逛。”
朱妏妏撕開膏藥片,小心細微地貼在朱母已經掀開的腰背上。
怕她着涼又将衣料蓋下貼着她的皮膚。朱母舒服地一面哼哼兩聲,一面握着她的手說:“我們的貼心小棉襖。小區有些老頭你見着就别招呼了,直接扭頭走人,這些人不值得費心交際。”
朱父細問之下終于得知朱母今天情緒不對勁來源。
他雙腿交疊直搖頭:“這些人,錢有了,素質卻還有待提高。我這比你更離譜,以前同事裡有個喜歡過蔣鶴賢的小女生家長,前幾天居然問我蔣鶴賢的感情狀況。這我哪知道,連他幹什麼呢我們都一無所知。”
他隐去了日常對這聒噪同事看不順眼的這點,發了一通小小牢騷。朱母接過他的話茬也沒放過蔣鶴賢。
朱母就說:“照理說,蔣老師還在世的話,他那家世不會沒有優秀的女孩子喜歡的。如今就說不準了。當然,背靠一個有錢的大伯也說不準。”
朱父皺眉說:“蔣鶴賢和談言民這兩人要我挑,那我肯定選民民這種腳踏實地靠自己雙手吃飯的,脾氣也好,這幾天沒見他生氣,反而還打電話要我的腫瘤檢查報告,說是要幫我去問問他們院的院士專家。”
朱母很惋惜談言民太聽他母親這一點。
再談起來,朱母不勝唏噓:“那當然了,鶴賢肯定不能和民民比。再怎麼說民民也是被我們考慮過的。至于鶴賢我從不覺得他和妏妏配。”
朱妏妏有一瞬間覺得又穿梭回昨天。仿佛這兩天,自家父母嘴裡繞着的除了結婚對象,就是蔣鶴賢談言民這兩位男士。
她一顆緊張的心不高不低地咽不回肚子。
别提給蔣鶴賢美言幾句了,隻怕她一開口就也被卷下這潭所謂的丈母娘擇婿的渾水。
沒想到朱父比朱母的嘴更毒,瞧着朱母好十幾秒,說:“以前礙着你的面,我不敢說。真的,鶴賢不管他有錢沒錢,從他爺爺去世他又退學那一刻,在我心裡,他就已經掉下去了。”
朱母聽了有點感歎:“幸好你那病後,我倆還算撐住了。”
朱父看眼沒吭氣的朱妏妏,直白地說:“話說在前頭。我肯定沒想過他倆。但蔣把蔣鶴賢和妏妏放一起,我覺得這無異于是低枝高挂。”
朱母笑着打斷:“蔣老師還在,那就是我們成了高攀的那戶人家了。”
朱妏妏實在聽不下去兩老口漫無邊際的瞎扯。堪堪說了個字,覺得語氣過于嚴肅些。
她隻得婉轉着腔調,用玩笑把真心話說出來:“爸,我可從來沒聽過這成語。你又自創詞語了。”
朱父認真地伸出五根指頭給她解釋:“俗話說麻雀攀高枝,相對應的可不就是這低枝了。我們家是比不上那等大富大貴的,但别人說起來我們,也是個不缺錢的階層,這我還是往謙虛了說。”
朱妏妏繼續笑:“難怪别人說城市的主人是咱們這些人,優越感的确都從這裡來。比我們富的不這麼說,比我們拮據的更不這麼想。”
朱父說不過朱妏妏,氣勢漸頹。
意興闌珊地搭理了兩聲,球賽也看不下去,朱父就洗澡上床去睡覺。
朱母拿着指頭點着朱妏妏笑話道:“你爸爸以前就會拿嚴父這身份壓着你。現在可好,說不過你了,他就跟打蔫了的茄子般沒法了。”
周末,朱妏妏先在網上找了聯系。被告知面談,隻得在地圖上查了回地址開車過去。
她本來想化個妝顯得莊重點,再去那。但上班時把最喜歡的那支口紅落在辦公室了。主要還是懶得為這十多分鐘的交談精心化個全妝。
就以口紅沒帶為借口擦了個防曬,她素顔便出門。
覓着導航找到那家兩年前的旅行社。
從外頭頗顯豪華的裝修,看得出這家店又擴容了。服務台好幾位年輕男女,也足以看得出老闆的闊綽手筆。
有兩位還在玻璃桌前打牌消磨時光。
從巨大的落地鏡,能看出朱妏妏身形苗條纖細,衣着簡潔但款式高雅。高挑的個子穿着這一身顯身材的衣服更襯托出好身材。
張初雲的心思慢慢就從牌上,轉移到了這位進門的姑娘身上。
說實話,朱妏妏和這座城市任何一個會打扮又時髦的女人一般,即便沒化妝也能看出定期去做皮膚管理。
所以面容白皙,素面也像剝了雞蛋般透亮發光。整個人散發着腌入味般的芬芳香氣。
她比較特别的是面相幹淨,乍一看有種又化妝又沒化妝的奇妙感覺。
湊近時,張初雲會覺得她太無懈可擊了。
若不是這女孩穿着平底。他可能都會覺得自己今天不夠正式,而不敢接近這麼位高高在上的妙齡女子。
朱妏妏正在和前台小姑娘,溝通她母親那位朋友的特殊之處。是個身體不大好常年待在家裡的。
小姑娘眨眨眼想了好一會方說:“應該沒關系吧,不暈車就行。我們好多都是當地包大巴的,至于時間上可以和導遊溝通。”
朱妏妏笑了笑:“好的,謝謝。”然而接下來她又問的幾個問題,前台小女孩顯然招架不住了。
趕緊把活兒都交到及時趕到的老闆身上。
她支支吾吾地躲到了張初雲身後,用眼神示意朱妏妏轉身來炮擊她老闆:“不好意思,你問問張老闆吧。我剛來的,有些也不太懂。”
張初雲其實剛剛就在手機上和朱妏妏談過了。這時,眼睜睜瞧着朱妏妏和他四目相對。
他不覺愣怔一下。
張初雲馬上重現身為商人的良好素養:“你好,我了解過你那位朋友的特殊情況了,所以專程讓你跑了一趟,真不好意思。請問你所說的身體有化療過的病例,具體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