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張初雲急急忙忙來電通知蔣鶴賢,他見到朱妏妏。
趕巧蔣鶴賢關了機。
蔣鶴賢一整天應付那些人面獸心的各大老闆經理。到了晚上,更是拖着進了酒局喝酒。
好在蔣鶴賢酒量還真不錯,即便幾巡黃湯下肚都沒被他們灌醉。
對面一名專事投資的大前輩便抽着煙,坐在椅子上。垂眼看他喝完了也未改色,話音暗含贊賞:“和你合作前還有不少人信誓旦旦地跟我說,你這小孩有點脾氣。聽說你以前有個爺爺是醫學領域的資深專家,我就想,這種偉大的人教出來的孩子到哪不能發光發彩。”
他看似誇揚不吝惜贊美之詞描述蔣鶴賢。話裡深處,卻有半強制蔣鶴賢再喝一瓶的催促。
這和蔣鶴賢以往一個人自斟自飲的滋味完全不同。
在酒局上的勸酒,無異于被人拿着匕首,在他喉嚨旁逼着他去适應這類強迫性行為。
蔣鶴賢被這麼調侃了句,彌漫酒氣煙味的昂貴包廂内登時一片哄笑。
他們這些習慣唯利是圖的商人,最是看不慣飯桌上還放不開的人。
要麼就别吃這碗飯,回去寫他的程序。要麼就躲在辦公室一輩子别升遷。
蔣鶴賢不難體會到,這些人寬容大度裡毫不掩飾的開涮。
蔣鶴賢沒認真聽他們話裡話外,裹挾着的身為高位者的倨傲。也不怎麼在意這些掌管多少後進生殺大權的領導者多不友善。
他一一平淡應了。
隻是在這烏煙瘴氣的地方,待久了難免胸悶氣燥。
若是溫秘書在場,看見他這麼聽從地陪到深夜。蔣鶴賢想都不用想,就能浮現出他那副驚詫到張大嘴的表情。
但眼下,他隻喝了幾口涼水漱口吐進小碟子裡。
他好像借此能沖刷唇齒間彌漫的不适味道:“在其位謀其政,我就這麼點能力也就幹這麼點活。讓各位見笑了。”
眼前那人很受用他的謙遜。至少沒在他身上看見心浮氣躁的自大。
于是讓人心生好感。
又見蔣鶴賢尚是年輕。忽然腦子靈光一閃就想起,還有個别的公司派過來的小姑娘,也差不多年齡。
小陳正自較着勁不服氣,擔心自己嫉妒蔣鶴賢的情緒太過外露,低頭掩飾。
忽地被問到怎麼幾天不見他們部門姓朱的女同事了。小陳一激靈,便捧着酒杯湊了過去:“你是說小朱吧,她這些天身體不太舒服一直請假呢。她酒量不大好,也不會喝,我能喝多了。”
那投資人顯然對他的酒量如何不感興趣,而是略帶遺憾地皺着眉,敲桌說:“可以練的嘛,你看在座的王經理也是這麼一步步鍛煉出來的,下次來了我可不能再放過她。”
這話雖是用玩笑的口吻說出來。那被提及的王女士,更是賣面子地将面前的酒杯直接倒灌喝光。
周遭滿堂的喝彩聲響起,惹得蔣鶴賢耳膜直發震。他擡眼看有人替他霸占了喝酒的位子。
何樂而不為。蔣鶴賢直接一聲抱歉起身走去外面。
他算是他們這公司裡單打獨鬥的一個,走至外面受冷風吹臉,方趴在欄杆上感覺好受了些。
臨出門時,有位靠近他坐的男人看他興緻不高,還以為他壓抑着什麼不舒服,好心關慰。
蔣鶴賢笑着回了句:“沒事,我想上個洗手間。”
他一出來卻沒有直奔盥洗室。任憑手邊的香煙燃到盡頭飄起了濃郁的煙霧,他想到白天偶遇楊程遠的一樁巧事。
或者說跟楊程遠剛好撞上,順便又去郊區熟知的沙袋館打了一場,來彌補大學時期未完成的遲來之架。
累到氣喘籲籲在地上坐着之際,蔣鶴賢還在摘手上的護盔左手套。将紙巾擦幹額頭滲落的滴滴晶亮汗珠。
楊程遠知道,蔣鶴賢最近在搞一個化生科技機械的項目。一副早早盯上他故而今天直奔主題來的模樣。
楊程遠拍着蔣鶴賢的肩膀直抒胸臆:“讓我也加入你們的合作方,這科技方向我一直想弄了,苦于找不到個突破口能帶我鑽進去。”
蔣鶴賢也未吭聲,等汗收幹了大半就披上外套,準備回家好好沖個澡,而不是在這用他人用過的淋浴室。
這個巧遇恐怕不是偶遇這麼簡單,因此他并沒答應得爽快。
走了一段路,他忽然想到楊程遠目前的工作,凝眉思索片刻想出兩全其美的法子。
他瞥了眼還滿懷期待的楊程遠,問:“我大緻了解你現在手裡的主打項目。起步這麼多年了已經這麼穩,何必還來依靠我這麼小的公司。”
楊程遠一副受不了他的姿态,連連拱手作揖。
轉念覺得說信賴蔣鶴賢的能力這話太假。
楊程遠直說:“你們項目裡不是有個上了年紀的投資人麼,我和他有些相熟,也許能替你拉攏美言幾句。而你呢,就給我個綠色通道,讓我能半道加入這個項目,我是很看好這個大環境下的未來趨勢是向着你們手裡這東西的。”
恐怕楊程遠的日常,就是各種打聽商業機密。難怪他才畢業幾年就有如雲霄相助。
蔣鶴賢掃了他還沒松手的肩膀一眼,客觀分析:“達到互利這是最好了。”
他沒問楊程遠的感情生活,楊程遠心虛似的一直轉移話題,兩人不約而同對當年的狼藉愛情默契沉默。
楊程遠的心裡,蔣鶴賢向來是做得出一聲不響就退學不幹的性子。看他如今也不像沉醉事業一心向上的德行。嘴上不留情,楊程遠抓着蔣鶴賢消失沒影的這幾年不放。
“怎麼忽然有鬥争心了,以前沒看你表現出來有進軍商界的心啊。”
蔣鶴賢倒不正面回他,插兜靠車站了一會不急着上車,不一會才說:“你幫我個忙,我就讓你參與進來,大家共謀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