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小陳一頓:“這姓蔣的都精着呢。”
主管似是也贊同他這席話,顯露出了不置可否。
朱妏妏實在忍受不了這位男同事的大發厥詞。她面無波瀾地低頭,喝了口現場特地為不喝酒的人士準備的飲料,啜飲完一口,不忘記擦擦嘴角:“未必見得是清高和傲氣吧,總有人是不太喜歡遵循規則又不喜歡迎合他人的。其實他挺擅長這些,隻不過他不願意去适應了,就會給人一種錯覺。”
主管仍舊不表示對錯,沉吟地哼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話了。也隻是看着朱妏妏,反應過來她和蔣鶴賢還有合作的這段淵源。
主管順便說:“你倆以前是大學同學吧,他怎麼就中途不讀了。費勁考上去,結果得到了手就不輕易珍惜,這不是好性子。”
朱妏妏不是頭一遭遇到這種刁難的問題了,平淡說:“高三時也有過同窗的一年。他挺聰明的,但是我不了解他。”
陳同事好歹能見縫插針地插進話來:“我看還是挺了解的,的确不該說蔣鶴賢傲,這人總之不是善茬。以後我們決不能掉以輕心。不能共利就不要把他當朋友看。”
末了覺得自己過于嚴肅停了停,他玩笑揶揄朱妏妏,以此緩和緊張氣氛,“要說傲氣和清高,我覺得妏妏挺有這種氣質的。”
朱妏妏望了他一眼沒打算多看,盯着手裡橙黃的汁液,輕聲細語:“很少有人這麼評價我。”
陳同事大約是對她嗆他那麼一下,一直介懷:“就是因為你生人勿近的氣質呀,哪敢有人真的這麼說你。我們男性同胞是很覺得你太高高在上的,總是和女生們一塊玩,不給我們單獨相處的機會,改日也放松一下,一起去哪裡玩玩。”
主管這才出口提醒:“我們企業沒有辦公室禁談戀愛的規定,但也不能明目張膽撩人家女士,是不是,小陳。仗着上司喜歡,可不能胡作非為。”
陳同事自知失言不再多話。
或許是他業務能力突出,接下來在各種大場合也侃侃而談。即便他十句裡有九句在跑火車,依然能博得大多數合作方的歡心。
大會圓滿結束,也代表着主管出盡風頭後能功成身退。她這大忙人隻需撐個場面,接下來的殘局都由下面人一一應付。
陳同事餘光瞥着主管離開,就也不再藏着狐狸尾巴,伸着懶腰,并且将朱妏妏手裡的飲料放下,說:“你來得晚了些,這位主管和前主管的個性可謂天差地别,你還不知道吧。以前那位更嚴肅些,這位也不是說不好,就是有時候将事情都推給我們下頭人做,不太負責。”他看着朱妏妏,“吐槽兩句上司而已,照你的好品性,絕對不會給我抖出去吧。”
朱妏妏第一反應是這人在給自己下套,故此她也應對得非常婉轉,不露一絲痕迹:“你算是我們部門的老人了,我才是個來了兩年不到的新人。”
陳同事難得謙虛:“我也不是老人,來了沒幾年,就是升遷路還算平坦。這次主管讓我帶着你,看你出色優異,我心裡也有成就感。妏妏,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是真不能喝酒還是假過敏?”
這類人大概是職場裡最難對付的一類人,太鋒芒畢露,反而不害怕成為衆人的靶子。因為業務實績又遙遙領先,總有領導保着。
以至于譚琦玥和海倫扒了數次,也沒能找出他背後的強大勢力。
朱妏妏不知他的底細,更不能把自己的真實心思過多的暴露。一次又依一次的淺笑應酬,反而煩了。
又抑或惹怒朱妏妏才是這男人的真實目的。他這睚眦必報的性子,決定了朱妏妏在場外不給他好話的那一刻就想報複回來。
隻見之前在飯局上認識的人,朝他們這邊走來寒暄。陳同事幹脆将一杯新的酒遞給朱妏妏:“總是喝飲料也太不禮貌了。”
對方早就耳聞朱妏妏是個過敏體質,少有勸酒之舉,就笑眯眯地擺出溫和的姿态勸道:“何必非喝酒呢,喝飲料就行了,小朱。”
陳同事看朱妏妏遲遲不接,不禁催道:“這又不是什麼大事,你趕緊喝了吧。”
話沒說完,一隻手從背後伸過來,直接把他手上那杯奪走。朱妏妏扭頭一看是蔣鶴賢。
而他已經将那杯酒,徑直倒在了旁邊的地上。
這動作本是有些挑釁而會冷場的,緊接着蔣鶴賢攬着朱妏妏的肩膀,把她攔到身後。舉着那隻空杯晃了晃,頗有些散漫的不屑意思
。
他擡頭看着驚訝之極的那位中年人士,反而笑了笑,緩解了他那突來之舉帶來的冷硬,用開玩笑的語氣環視半圈,說:“周老闆都開口,讓女士喝飲料就行,還不給周老闆面子讓他下不來台。那就自罰三杯吧。”
他把一瓶酒遞給已經臉色鐵青的陳同事。
而那周老闆愣了三秒回味着蔣鶴賢是在給他解圍,就忍不住把手搭在蔣鶴賢的肩上,連聲笑了笑:“對對,小蔣總很明白我的意思,我就是不想讓女士受為難嘛。我的妻子也是年輕時總被人刁難喝酒,我就不喜歡。這位陳先生,你喝三杯,給朱女士賠罪。”
朱妏妏并不喜歡摻入這些男人的遊戲,自始至終沒有開口。蔣鶴賢又似太了解她的沉默就是拒絕。
她真正見識到了什麼叫口蜜腹劍,在談笑風生裡逼着陳同事心不甘情不願地喝下那三大白,還得忍氣吞聲咽下不甘心和狼狽。
蔣鶴賢從頭到尾沒瞧她一眼。
和朱妏妏兩人肩挨着肩,卻有如隔了一道山南海北。
幾天前他們二人其實也有一次面對面圍坐工作的時候。蔣鶴賢果然信守他一刀兩斷的承諾,再沒糾纏着她一分,也沒投來一次眼神注視。
他進入這個行業越來越得心應手,即便周邊群狼環伺,他依然穩紮穩打平步青雲。
那時,她真以為兩人就此這麼結束了。沒有她擔心的強迫和窮追不舍,也沒有她最讨厭的不理智和不體面。不似這次,他站在身邊仍感覺注視的存在感強烈不容忽視。
急遽轉變的場面,催發着呼吸的困難和溫度的悶熱。朱妏妏不覺擡眼,瞧了下側面背靠着她站的蔣鶴賢。
蔣鶴賢垂眸正在和那周總交流,全然沒有他剛剛劈手拿走男同事手上酒杯的狠厲。
而他的腳邊那一攤酒水的痕迹,漸漸涸幹。很快在陳同事的招手裡,呼來一群保潔拖幹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