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是赤烏。
準确地說,是赤烏的殘影。
赤烏很快展開了手中的折扇,用來攔住了兩人的去路:“你們兩個,不要再探究離夢洲的事情了。島上已經沒有人了,包括魚人,都已經不在紅塵了。用來拘禁海妖的結界會不斷消耗你們的精元,如果是神族尚能抵禦,但如果隻是一介凡修,恐怕會沒命的。”
沈蘭息略有不耐:“赤烏神官,請不要攔我的路,我在離夢洲找人。”
赤烏不帶一絲感情地将自己的意思重複了一遍:“離夢洲,是一座死城,不停循環島上的人被海妖吞噬的那個夜晚。你要找的人即便曾經來過這裡,如果之後沒能離開,現在也不會活在世上了。”
沈蘭息心中并沒有戰意,他急着出門,不想和誰掰扯,于是召來了不孤劍,并非對着赤烏,而是對着書房上方的石頂,眼看着就要破屋而出。
風吟提醒道:“沈蘭息,住手。你還記得那兩枚烏木符的事情嗎?我們取走烏木符,是因,店小二的三枚烏木符變為一枚,是果。如果我們毀了這間屋子,明天的離夢洲,不知道島上會因此發生什麼。那樣的話,可能事情就會變得更加棘手。”
一旦打破離夢洲循環之中的平衡,他們也許就要為此付出代價。
赤烏紅袖一揚,在兩人面前展開了一幅畫。
畫的邊緣溢滿了祥和明媚的雲層,中心有一座飛樓懸空,四周彩鳳環繞,玉樹叢生。
“我擅長空間移位之術,如果你們願意放下執念,進入畫中,就可以直接前往荒兮城的籲歎閣,伏離神官最近已經出關,風吟神官如果出現在閣内,他應該是願意當這個東道主的。”
風吟挑了挑眉:“你認識我?”
神族之間,沒打照面就彼此熟識并不奇怪,但風吟是個剛出世的神官,從來沒見過哪個其他的神族,赤烏上來就報她的名字,就比較奇怪了。
“當世之中,能越過種種阻礙,經由绫羅窟内的機關,來到已經遠在紅塵之外的離夢洲的,隻有你我。”赤烏收回了扇子,徐徐說道,“可惜,以你如今的實力,未必能自行從這裡離開。我的術法隻為你們保留一盞茶的時間,如果你們一定要深究離夢洲所藏的秘密,就在日落時分前,混入萬壽節的舞樂隊伍中,跟着那群佯裝成少男少女的魚人一起走,你們會找到我的真身。切記,不要告訴他們島上曾發生什麼,隻當這是一個普通的萬壽節。”
赤烏說完之後,淡去了這一縷殘影,隻留下了牆面上的畫。
沈蘭息的聲線比之前冷了不少:“小神官,如果是你,你會選擇進這幅畫嗎?”
風吟想了想:“如果我想離開離夢洲,就會進這幅畫。”
沈蘭息歎氣:“你和赤烏隻是一面之緣,這般草率地交予出信任,如果她要害你,你豈不是毫無戒備?”
風吟覺得他說得有道理,遂提議:“沈蘭息,你要不要,之後想辦法采集一些赤烏的氣息,也看看她的記憶?”
沈蘭息拒絕了:“赤烏修為在我之上,就算能取得她長久帶在身邊的物件,也窺探不了她的記憶。”
風吟若有所悟:“那你那個柳雲姑姑,修為淺得很了。難怪你這麼擔心。”
沈蘭息承認:“她是長晏宮中,我上一輩的人裡修為最弱的,給我爹還有幾個師叔師伯添了不少麻煩。現在,輪到我給她收拾殘局了。”
風吟笑笑:“你看起來還挺甘之如饴的。那走吧,去找表演舞樂的那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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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下來,風吟已經對離夢洲的熱鬧麻木了。
離夢洲就是一個巨大的騙局,騙了島上所有喪生妖口的亡靈,也騙了他們這兩個意外闖入的路人。
風吟理解不了赤烏的做法,島上的人既然已經死在海妖手裡,那就滅了海妖,再放百姓的魂魄去往生便是,為什麼要留個結界,把他們一起困在離夢洲呢?
看起來,伏離神官隻是很久以前來過離夢洲,現在這裡的事情全都是赤烏在處理了。
如果有機會見到伏離,倒是可以問一問,赤烏的所作所為到底有什麼道理。
鬧市區的舞樂隊根本不用費心思去找,人聲最鼎沸的地方,就是他們的所在之處。
風吟和沈蘭息換上了當地年輕人的節慶裝束,戴上了和大家一樣的魚臉面具,趁着舞樂隊經過人群熙攘處,混進了隊伍中間。
這群人的舞蹈并不是太有章法,大家各跳各的,偏偏看起來混亂之中又有着奇怪的自由感。
“诶,今天的舞樂結束之後,我們幾時能自由活動啊?”邊上的一個年輕人用胳膊肘戳了戳風吟,“真想安安靜靜地和朋友一起喝幾盅小酒。”
沈蘭息見狀也湊了過來,反問他:“你上次和朋友一起喝酒,是什麼時候?”
“上次……”那人好像被問倒了,“總覺得好像沒過去幾天,但又好像過了很久似的,怎麼也想不起來。”
沈蘭息安慰他:“是每天都太累了吧,得犒勞犒勞自己,今晚和我們一起去喝酒。”
這兄弟好像有點郁悶:“今晚要是喝醉了,以後就沒命喝酒了。”
“怎麼會?”
“兄弟,雖說大家都在演,但是你莫要演過頭,稍微有點分寸感。做大事的日子,誰敢去喝酒啊。”那個年輕人不搭理沈蘭息了,自己默默跟着隊伍起舞,眼裡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沈蘭息默默在隊伍中變了位置,和風吟挨得很近,遞給她一個眼神。
風吟表示,知道了。
遊墟魚人大量出動,又在舞樂群中隐藏身份,像是等待夜間行動,說明這支隊列是帶着海妖的任務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