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間靈鳥婉轉清脆的鳴叫聲中突兀地出現了一道寒涼的聲線。
裴時穿着一身黑色長衫,墨玉腰封緊扣着他勁瘦的腰身,長身玉立,背對着于清安的背影格外冷傲疏離。
于清安輕笑一聲打斷他,“怎麼?你要殺了我?”
半空幾人聽見了這刀光劍影的對話聲,皆側目而視,隻見她衣袖飄飄,青絲飛揚,雲煙袅袅缱绻在她有如凝脂的白玉肌膚上,是能讓人眼前一亮的幽清絕豔。
氣氛一下子就微妙了起來。
裴時渾身上下散發着淡淡的戾氣,隻是很快就又被他收斂了回去,低沉的嗓音透着一抹冷意,“于清安。”
她嗤笑一聲,慢條斯理地說:“還是叫大師姐吧。”
其餘三人一驚,之前她會趾高氣昂地要求所有人叫她大師姐,唯獨裴時除外。
是喜歡,也是因為恐懼。
裴時身為青無峰大師兄久已,積威盛重。
裴時眉頭一皺,原本沉冷的眸子裡,如同平靜幽深的湖面,忽然被投入一顆石子,泛起淡淡的漣漪。
如棋受不了這種氣氛,指着前面不遠處的一座山峰,小心翼翼地出聲:“好像……快到了。”
衆人被聲音提醒,這才感覺到有炙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裡的山體已經漸漸變為赭紅色,峻峙山峰的輪廓在熱浪下顯得有些模糊,站在遠處眺望,隻覺赤壁如霞,有騰騰烈焰似要從山頂噴發,俯視而下,隻見地面上遍布的湖泊都已經幹涸,隻留下一個個駭人的深坑。
于清安表情微凝,這裡怕不是一座活火山,别說凡人了,修士在這裡要常常運轉靈氣抵禦熱浪,怕是也不好過……
裴時一行人就要禦劍下去,結果于清安直接伸手就拽住了他的衣角。
裴時眸色一暗,回頭冷冷地看着她。
她又要做什麼妖?——這是回頭看她的衆人心中一緻的想法。
“給我加個靈力防護罩。”
他們隻聽見她這麼說,語氣一如既往的理所當然。
于清安感受着周圍風中濃郁的火元素,像一把把鋒利無比的刀割在皮膚上,其中蘊含着的灼熱力量帶着狂暴因子,具有驚人的破壞力。
就這麼一會,她覺得她已經有三分熟了。
她拂去鬓角流下一行熱汗,不由地催促道,“快點。”
随着距離越來越近,漫天熱浪橫流,又霎時被狂風呼嘯着壓低,擠壓到一處,活像是一個不斷加柴火的蒸籠。
這倒黴身體像是紙糊的,快扛不住了!
裴時削薄的嘴角微抿,像是忍無可忍般把一個靈氣薄霧兜頭罩在她身上。
于清安這才感覺活過來般,她沖他感激一笑,心中暗自決定,回去後一定要抓緊修煉!
裴時眼中寒意微頓,日頭落了她一身,看着那感激随意的淺笑,心中冷意竟無端凝不起來了。
于清安左右看了一下,山是山,樹是樹。
“走哪邊?”
宋璟撇撇嘴,看着熱浪心中也燥熱了幾分,便也懶得冷嘲熱諷她,“你用令牌按入空中陣法,我們便可直接到達四師兄關禁閉的地方。”
“好。”
于清安點點頭,沒有遲疑地把令牌拿出來,對着空中一層泛着漣漪的靈氣壁按了下去。
風停滞了一下,又重新刮了起來,掀起熱浪陣陣,隻不過原地那五個身影都消失了,隻留土地蒸騰的縷縷霧氣霎時被烈風絞散開來。
一陣天旋地轉,于清安便感覺周圍的溫度陡然升高。
阻礙前路的是一個高約一丈的石門,門被烤得像爐子裡發紅的碳,還沒接觸到,便已感到一陣灼熱。
風穿山而來,發出“嗚嗚”的怪響,能讓人輕而易舉地感受到一股壓抑的情緒。
如棋眼眶發紅,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熱氣蒸的,“四師兄是極品冰靈根,想來應該更難受……”
于清安微微一頓,下意識地回頭看向說話的如棋小師妹,她穿着一襲翠綠色的百褶紗裙,皮膚瑩白,像是一朵開在一片紅色的岩石中的菡萏,顯得格外嬌俏,生機勃勃。
這裡的陣法不是簡單的屬性相克,而是屬性壓制,畢竟是關人的地方,若是冰不怕火,那關着還有什麼意義?
難怪他們那麼着急。
裴時脊背繃緊,聲音又恢複了冷冽,哪怕在熱浪中都是冷的,像是從骨子裡滲出來的一樣,“令牌。”
于清安此刻覺得,他們看她的目光比這烈風崖的風還銳利,她對此沒有言語,隻把玉質令牌順從地交到他的手中。
令牌放入石門的凹陷出時,發出了一陣陣滞澀的巨大聲響,驚得四周碎石滾滾。
石門訇然中開,衆人竟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涼意,像是在沙漠中突然遇見綠洲。
于清安站在裴時後面,可她還是擡眼便看見了。
看見了四周山壁結了一層潔白的薄冰,看見了一個被凍結住的颀長身影。
他膚如白瓷,細長的睫毛上結滿了寒霜,仿佛冰蝶懸停在緊閉的眸上,在此方白色天地間,失去血色的他五官精緻如琢,瓊枝玉樹般,有着不染人間煙火的純淨無暇。
隻一眼,便能讓人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