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見過誰拜年拜得這麼一闆一眼的,心下覺得這小孩兒挺可愛,又想到自己辜負了老爺子多年傳授技藝,總要有個人來替他填補虧欠,瞬間對他那種莫名的敵意就消失了。
秦樓月瞪了秦見青一眼,讓開門讓兩人進屋。
“淮風是吃過飯來的吧?外面冷不冷?”秦樓月對倆人是兩幅态度,就跟做木雕之餘還修了一門川劇變臉似的。
“我吃過了,不冷。”簡淮風把食盒打開,這食盒内裡有保溫層,拿出來的時候還保留着溫度,他把筷子拿出來,三個人都象征性地吃了幾口。
三人又說了會兒話,秦見青坐不住,起來到處轉悠,在老爺子的博古架上看有沒有不錯的擺件兒可以拿去玩兒。
秦樓月沒好氣地沖他背影瞪了瞪,随即又覺得可惜。
他這孫子性子很奇怪,你說他幹什麼都三分鐘熱度吧,他又會為了一件當下感興趣的事研究琢磨好幾年,就比如這木雕,當初可是他主動要求要跟着老爺子學這門手藝。
說他專注也算不上,他喜歡的東西可多,有些東西就算他已經堅持了好幾年,但隻要發現下一個愛好,他就會立馬抛掉手上的。
就連他自己都說,唱跳rap他雖然現在很喜歡,但指不定幾年後就不想做了。
秦樓月對此也隻能歎息,秦見青是個聰明的孩子,隻是内心深處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麼而已。
他這些孫子,不管親生的非親生的,各個都有讓他愁的點,想到這裡,他忽然對簡淮風說:“這會兒時間還早,你要是不着急回家的話,去給南庭送道菜吧,你們來之前他還給我打了電話,我聽他身邊兒挺清淨,多半也是跟你一樣,在家走個過場就走了,但是除夕夜沒人陪着一起守歲,那多凄慘啊。”
人年老了最怕逢年過節孤苦伶仃,連個來探望的人都沒有,他兒孫滿堂很幸運沒有遇到這種事,但是魏南庭卻年紀輕輕就晚景凄涼了,他一老頭子都看不下去。
簡淮風想起自己雕的善财童子還要作為新年禮物送給魏南庭,現在趕巧了,早送晚送都一樣,他本來還擔心新年這幾天魏南庭會很忙,找不到他人。
簡淮風起身快步走到秦見青身邊,秦見青見架子上放着個财神配善财的組合,心裡還在想老爺子果然年紀大了連佛教道教都分不清的時候,就被簡淮風一把将手裡的善财童子捏了過去,那動作真是迅速又利落。
簡淮風絲毫不關心秦見青的臉色,又從另一個格子上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木盒,把善财童子好好地放進去,然後風風火火就走了。
秦見青搖頭評價:“年輕人就是浮躁。”
秦樓月:“你有什麼臉?”
……
除夕雪夜,簡淮風忙的不行,做了回燕市送溫暖雪中小天使,打了個車很快就到了先前來過一次的頂層複式公寓。
魏南庭提前接到了秦樓月的電話,沒過多久門鈴就響了,他起身去開門,就見到一個頭頂覆了一層薄雪的少年抱着兩個疊在一起的盒子,安安靜靜地等他開門。
魏南庭愣了有一瞬,在聽到簡淮風疑惑地叫了一聲“小舅”後,這才接過他手中的東西,把人拉了進來。
“怎麼不打傘?先把衣服換了吧,頭上的雪擦一擦。”他遞給簡淮風一條幹毛巾。
簡淮風接過毛巾,随意地搭在腦袋上,也不去擦它,擡起雙手拿毛巾捂住凍得有些紅的耳朵。
他往裡望了一眼,公寓暖氣開的很足,但是整個房子裡隻有魏南庭一個人,空空蕩蕩冷冷清清,和秦家小院簡直兩個世界,燈開得也不多,隻有客廳和過道亮着冷色的光,顯得更凄清了。
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魏南庭調了調遙控器,客廳漸漸亮了起來,燈光也換成了暖色。
簡淮風離開小院等車的時候,秦見青也跟了出來,非要和他擠同一輛車,“順路,一起走呗。”
簡淮風不知道他是真順路還是假順路,但也不能把人趕走,隻能給他讓了個位置出來。
他本來看着窗外,想起什麼扭過頭去,問:“小舅今天為什麼不來秦爺爺家吃飯?”
按照魏南庭來秦家小院的頻率,偏偏過年不來才不正常。
秦見青低頭玩手機,聞言擡起腦袋,“小舅?你是說魏哥?”
“……!”簡淮風瞬間就後悔了。
果然,秦見青眼睛一亮,整個人湊了過來,“那按這輩分,你得叫我叔啊!哈哈哈哈大侄子!”
簡淮風不是很想說話。
秦見青抱着他笑夠了,這才說道:“我叔叔們年年都打電話邀請魏哥來吃年夜飯,但魏哥都拒絕了,總要等到初三初四才會登門,爺爺非說他見外,不想打擾我們合家歡,我看啊,老人家就是太敏感,想太多。”
“我猜,魏哥可能根本就不愛過年。”他說着又湊了過去,很是八卦地放低了聲音,“你既然是他侄子,應該知道魏家的傳統,血親之間關系淡薄,不說來往不密切,不鬥個你死我活都算好的了,怎麼可能好好地坐下來吃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