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10】
榮浩故作潇灑地将夜宵的點心盒子往旁邊一推,豪邁地大口喝了幾口甜膩的飲料,潤潤在空調冷風裡幹燥了一晚上的喉嚨,說道【今天我這裡沒什麼大進展,手上有些偵查工作要其他方面配合才行,基本得等明天才能上手。首先是銀行卡和信用卡等信息,我聯網查了一下,三名死者名下都不止一個銀行賬戶;今天我和多家銀行都一一聯系了,還在等待銀行那邊的回複;主要是銀行那邊調材料要等主管授權,周日人家也不上班;估計最快明天上午應該可以收到所有開戶資料,賬戶流水,和信用卡消費賬單。】榮浩又對着空氣指了指樓上,說道【還有呢,昨晚拿回來的手機,iPad和筆記本等電子設備今天都送到樓上了。嘿,不過就是這麼巧了,技術部的小周說他們這周末要配合網警搞系統内網安模拟訓練,明天得空了才能抽出手來幫我們;小周許諾了,明天晚飯前他會盡量把電子設備裡頭的東西搗鼓出來分析分析,我等早上再上去催他一下。】
除開了以上兩點,榮浩像往常一樣,調出了幾張各種顔色滿天飛的通訊記錄,他指着屏幕上一張張的表格,胖乎乎的臉龐上洋溢着俏皮的笑,賤賤地說道【既然現在其他的路都不通了,那我們先從最簡單的開始吧;我今天重點查了一個月以來的手機通訊記錄,定位和社交賬号狀态,大家一起來看看能不能從裡頭發現一些貓膩出來。】
大家的目光順着激光筆的紅色亮點,注意力盡力集中于榮浩那平鋪直叙的聲音【首先,段淳銘他球隊訓練時段是不允許使用手機的,從期末考後到他周五身亡這兩周裡的各種通訊都比較少。電話基本沒有,短信都是取外賣和快遞之類的;剩下大部分是W信聊天,就是和隊友,舍友,還有球隊教練等交流一下。段淳銘也不是什麼社交達人,沒見他發過多少朋友圈,手機上也沒有W博等軟件。至于任祺說的,段淳銘一起約去酒吧會所玩的朋友,都是和他同齡或者稍微大一點的玩伴,也是成績拉跨但家裡條件都不錯,一個圈層的孩子,進私立高中或者本三院校混日子的;他們之間聯系也沒有那麼頻繁,就是周末/節假日,和放假前後比較多,喊他都是出去娛樂消遣,吃喝玩樂,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不過段淳銘雖然是個小混蛋,但還是比較重視足球訓練,我看他最近肯定是準備比賽,所以大部分玩樂項目能推的都推了。】
榮浩快速地過了一遍平平無奇的内容,接着着重放出一個W信紀錄,說道【不過段淳銘和一個W信名叫“小熙”的人溝通比較頻繁,我是說相較于其他人來說,總的頻率也是最多一周兩三次。但W信中他們也不談什麼内容,都是約個時間地點見面,我看就他們好像偷偷摸摸談戀愛的兩個小情侶;我查了這個“小熙”的W信号資料,是個女孩子,實名驗證的真實身份是段淳銘的同班同學,名叫俞佑熙。但按着黎越的學期課程時間,大約從學校放假後這半個多月以來,他們都沒有聯系了,不知道是兩人期末放假這段時間都忙沒法聯系,還是小孩子談戀愛都沒什麼長性,分分合合,就是玩兩天就鬧掰了。】歐仲霖默默聽着,他在榮浩說出那女孩子名字的時候,突然坐直了身子,開口打斷榮浩問道【你說段淳銘的女朋友叫什麼名字?】榮浩以為歐仲霖難得在議會中走神了,沒聽清楚,就把那個女孩子W信的名字和實名認證資料放在了屏幕上,問歐仲霖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歐仲霖看了一眼向義昭,交換了眼神,但搖搖頭沒說話,讓榮浩繼續。
榮浩看歐仲霖沒有其他說法,就繼續其他信息的交流;他頓了頓,特地将監控中段淳銘出入宿舍的記錄調了出來,放在通話記錄旁邊,兩相對比着說道【不過奇怪的是,姚哥小毛他們之前查的這周監控錄像裡頭,段淳銘可能是出去開房的那兩次,沒有在他手機上查到那個時間段前後相應的通話記錄,短信或者W信聊天;他手機上沒有什麼約炮軟件,也不知道兩個人是怎麼約定見面的。雖然不知道他和所謂的“女友”或者“炮友”是不是同校的,我估計兩人應該是在校内外某個地方私下約定了才去開房的。反正段淳銘他總不會在街上看對眼了個陌生人,接着就帶人一起去開房了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還要仰賴各位對周邊小旅館的走訪排查。】榮浩留下這個疑問,卻沒有給大家足夠的思考讨論時間,又在屏幕上拉出孔立武的通訊時間線,說道【接下來是孔立武,他倒是和段淳銘相反,平常比較習慣打電話不愛打字,W信和短信都用的少,連語音都不怎麼用,成年人就是喜歡即時通話的快捷。同樣的,孔立武不怎麼在社交媒體上發東西,有朋友圈和W博轉發都是體育賽事相關的信息,還有就是各大高校體育特長生的錄取率,保送錄取規整變化等等;要是單看他轉發點贊的信息,還以為他是教育局或者哪個高校招生辦的呢。】
屏幕上接着出現了一大串的姓名,榮浩快速掠過那些形形色色的漢字,簡略地提道【說到孔立武通話的對象,也都很平常,反正我是沒看出來什麼特别的;大部分是他在黎越的同事和學生,還有他指導的其他學校的學生;和田廣博的聯系平均一周兩三次,證明确實是私下關系比較好。偶爾和房東聯系,剩下的就是外賣和快遞。孔立武手機裡還有一些固定朋友的往來,不過不頻繁,大部分一個月一兩次。我根據号碼大緻查了下這幾個人,他們身上沒發現什麼前科,也沒有發現其他共性或則交集,唯一共同點就是熱愛健身的男性;基本上是他之前健身房裡認識的學員,他離職後還保持聯系,應該是房東說的那些帶回家玩的朋友,他們身上我暫時沒看出什麼疑點。】榮浩在結束對孔立武的盤點之前,又補充道【還有啊,這孔立武一個27、8歲的成年人,我從頭到尾都沒在他通訊中看到同齡女性的往來記錄,也是怪了;你們說他真是改邪歸正,現在隻以事業為重,沒時間談戀愛?還是粵港的消費和房價太貴,根本沒敢談女友?】
現下并沒有接話回答榮浩提出的疑問,榮浩看了看衆人都明顯勞累的神态和姿勢,他們那開始有點渙散的眼神,連肚子裡消耗的夜宵,都不能讓他們繼續提起勁頭了,隻能加快速度說道【最後是田廣博,他也和孔立武一樣的習慣,很少用微信和短信聊天,我看他和别人就是發什麼“在嗎,有事聊”,以及“幾點哪裡見面”這樣的,有事他應該更傾向于面談或者直接打電話。到這周三為止,最近幾周田廣博都是和校内施工隊聯系較多,還有就是和孔立武。】榮浩特地拉出兩張通話記錄,用激光筆圈出幾個号碼,說道【不過他那手機裡亂七八糟通話記錄可就多了,我把那些号碼集中都查了一下;好家夥,抱團的三五個人基本都有賭博打架的前科。這田廣博的工作現在是體面起來了,但他是一點不忘本啊,之前和他混的那些人都沒有斷;不過我們沒法知道通話内容,無法判斷田廣博是不是無意中和這些人起了沖突才被如此打擊報複。】
榮浩說着也露出喪氣的口吻,把雙手一攤,接着說道【其實我今天直接詢問了幾個人在本地,而且與田廣博聯系比較頻的,還讓他們街道派出所的民警去探了探口風,但沒發現什麼有用的突破口。這些人基本上也有份能糊口的活兒,幹的都是什麼商業場所或娛樂場所的巡邏保安。反正聽到是警察問話,他們嘴裡都是含糊其辭,也沒什麼實話,都說和田廣博就是一般混的哥們,第一次知道田廣博的死訊,之前打電話就是和田廣博約着打打牌喝喝酒而已,多問幾句就開始打哈哈;我隻能拜托民警查查這幾個人這周的行蹤和不在場證明,估計是不會有什麼靠譜的進展。】
精力旺盛的毛威還是興緻勃勃,指着屏幕上另一張記錄上顔色各異的電話号碼問道【師兄,那些亂七八糟的電話又是什麼回事啊?】榮浩給了他一個你懂的的暧昧笑容,半開着玩笑說道【小夥子很機靈嘛,就些号碼是各種類型的“女技師”了,說白了田廣博他□□。比較麻煩的是,這些零散的性從業者本就是到處躲,她們的電話三五天就一換,打一槍換個地方,根本找不着人,打過去發現不對頭立馬就挂了;我隻能大概查了幾個電話就沒接着往下查了,基本上都一樣,有的已經被派出所最近抓進去了。我通知了學園區和田廣博白雲區住宿附近的街道派出所和治安隊,看能不能找到什麼人提出來問問。】榮浩最後還用毫無起伏的聲音加了一句【就單看這通話記錄,你别說田廣博的頻率還挺高的,看來确實身強體壯,精力充沛,興緻不錯。】
聽了一滿滿耳朵信息的向義昭,此時打着呵欠,搓了搓泛酸的眼睛,擺擺手說道【浩子,你查的一般性的信息太寬泛了,了解死者的生活習性和交友情況還行,但對縮小和鎖定兇手範圍沒什麼用處,再看一下三人死亡那天的電話記錄和大緻定位吧;從那裡開始着手,應該比較容易找到一些突破口。】榮浩馬上心領神會,說道【向隊,你别急别急啊,我這不就來了嘛。】話說着榮浩在屏幕上并列放出了三名死者在死亡時間推測的當天的所有通訊記錄和手機定位,還清清楚楚地标注了多個重點通話對象,還有相對應的位置。
周三/田廣博:和孔立武通過話,和工地上的施工隊長通過話,還聯系過好幾個“女技師”。榮浩乖巧地說他就查了頭兩三個女技師,因為後面幾個看起來差不多,就沒有一個一個查。
周三/孔立武:和田廣博通過話,和幾位周四周五有課的體育老師通過話,還聯系過幾個其他學校的體育特長生,以及通訊錄上兩個熱愛健身的朋友。
周五/段淳銘:周五沒有進出的電話,隻有短信和W信,和隊友/舍友聯系過,和體育老師聯系過。
榮浩最後還總結到,這三人在案發當天的手機定位都沒有任何異常,基本都是在學校周邊活動。
歐仲霖在桌前方近距離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電話和定位,才不一會兒他就揉揉酸痛的後脖頸;擺動脖子不經意擡眼間,他在田廣博周三的十數條通訊記錄中,猛地瞄到了一個有點眼熟的電話号碼;歐仲霖一下子愣住了,瞬間好像有些許細微的,堪稱為靈感的東西,一股腦兒地湧入他的腦内,他突然止住動作,神色一凜,問道【浩子,你先停一下,放大左上角的那張表;田廣博的通訊記錄裡,周三下午那通3點45分,頭尾才20秒不到的通話,你有繼續往下查了那個電話号碼了嗎?是誰的知道了嗎?】
榮浩放大後湊近看了一眼号碼,不假思索就直接說道【啊?要核查的号碼太多了,我看看啊,這個号碼啊,我還沒來得及查呢;我看這個就和田廣博當天那些進進出出的□□電話差不多,就算往下查了,或許也不能查出什麼。怎麼了,歐隊,這個号碼你認得?難道有什麼問題嗎?】歐仲霖沒有立即回話,他擰着眉頭,微抿着唇,沉默一陣,在向義昭忍不住開口要催他時,才稍稍放松了表情,一字一句,涼涼地地說道【浩子,我都給你說了,辦案子篩線索要腳踏實地不要妄加猜測,别偷懶别耍小聰明,這回你可是疏忽了啊。你還問我有什麼問題,這個号碼的問題大了去了。我倒是認得這個電話号碼,不瞞大家,這個電話号碼的所有人,正巧是兩周前黎越高中人工湖裡撈出來的女屍,死去的女生名叫俞佑熙;剛才你放的段淳銘經常聯系的W信号“小熙”,應該就是她的;她正好和段淳銘還有任祺是同班同學,也是高二結業開學高三。人死了兩周了,竟然她的号碼出現在周三下午給田廣博的通話記錄中,接通後不到30秒就挂了,這又是怎麼回事?】
歐仲霖不輕不重的短短幾句話,在平靜的辦公室裡激起千層浪,霎時間四下一片死寂,衆人都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一時都不知道對這完全沒由來的新信息和串聯起來的新線索應該如何反應;特别是榮浩,這小子現下知道自己差點遺漏了重大線索,幸好有隊長給自個兒兜底,才不至于那麼狼狽。正在大家都疑惑歐仲霖是如何知道那個電話号碼屬于兩周前死去的女生時,歐仲霖倒是自己打破了沉寂,稍微提了一下來龍去脈;他之前一直晦暗不明的眼神,現在閃着不同的神采,隐隐中帶着點興奮,像習武之人的瓶頸期打通了奇經八脈。
歐仲霖平靜地聲音在會議室裡傳開來,他一邊比劃着會議室裡的幾個人,一邊朗聲說道【昨天晚上回來的路上和姚哥小毛,還有小昭三人說過一嘴;就兩周前的周五,我和娟姐他們三個去警察學院西陵校區參加講座的那天下午,黎越的人工湖裡撈出來一具女屍,到現在西陵刑警隊還沒破案。今天我讓小昭從西陵區那邊借了案卷大緻看了一下,下午才在案卷裡見過那個号碼。現在的問題是,如果人在兩周前就已經死了,案卷裡也提了那女孩的手機始終沒找到;那這周三下午,到底是誰用了俞佑熙的手機給田廣博挂了電話?還有短短幾十秒的通話,到底說了什麼内容?】
歐仲霖朝毛威的方向努努嘴,繼續說道【我昨天知道這個案子還沒破,心裡就不安,直覺上感到兩邊似乎有什麼關系;不過還是要多謝小毛子昨天的一句話,讓我感覺這小小的一塊地盤,兩周四起命案,裡頭肯定有什麼貓膩,現在終于通過電話至少把兩周前俞佑熙的案件和田廣博聯系起來了,如果能找出俞佑熙和段淳銘,孔立武,田廣博三人之間的關系,以及田廣博和孔立武兩人與段淳銘之間存在的關系,那這相隔兩周的三起案件就都有了内在的聯系;按這個邏輯順下來,我們手裡的兩個案子,和之前俞佑熙的案子,能否考慮并案調查呢?不過那也說明,我們要處理的線索和信息就會大大增加了。】
歐仲霖不等在座各位細細品味咀嚼他的輸出内容,繼續發力,說道【大家想想啊,三天前田廣博的死,和兩周前俞佑熙的死,是有什麼關系嘛?難道殺害俞佑熙的兇手同時也是田廣博/孔立武案件的兇手,或者至少是個知情人?再者,俞佑熙和段淳銘本來就是同學,他們之間還有沒有更進一步的關系,比如,男女朋友?而段淳銘的舍友任祺,和俞佑熙有沒有關系?現在看來,這個女孩子的死,就好像一個鎖扣,将田廣博/孔立武的案件,還有段淳銘的案件,聯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