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涉及到毛威的知識盲區了,他隻得邊聽邊記錄下一連串自己也不理解的文字;Elena這個一打開話匣子就止不住的,開始叭叭地給毛威說起了她們二人小組的工作内容,但主要還是韓亦萱的服務種類;Elena指着她們主頁的幾類基本服務内容,一條一條地解釋道【還有啊,“靈媒”傳訊和卡牌占蔔隻是萱萱做的一部分服務,另一部分集中在各種各樣的“儀式”上,就像很多人會去廟裡求個簽、找和尚念個經、找道士做個法,和那些服務差不多的啦;儀式也是通過淨化或提升個人磁場強度,着重在于幫助客戶增強達成某願望的概率,但不是說百分百就能成。你跑去菩薩和佛祖跟前燒支香、拜一拜,人家就一定能讓你事事如願嘛?我們說的“心誠則靈”講的就是自己的後續态度和做法,道理不都是一樣的嘛。反正目前為止我們手裡的客戶大部分都是講理的,至少萱萱沒怎麼抱怨過哪個客戶特别難纏或者找她麻煩;不過,确實有個别客戶覺得儀式結果不盡人意,要求退款啥的,那萱萱基本也是二話不說就退的。她從來不去和這類客人扯皮,她說這種人無法和她建立信任,也就是案主和占蔔師的氣場不和,就算這次費力挽留對方,但時間長了也留不住,所以不必在他們身上浪費精力,隻有長期優質穩定的有錢客戶才是我們的衣食父母。】
Elena頓了頓、轉頭偷偷瞄了一眼身旁面色平靜如水的安辰,放低了聲音,才繼續說道【呃,至于,剛才安老師提到的那些“黑魔法”儀式之類的特殊業務,萱萱也不會大張旗鼓地跑出去宣傳,平時也不輕易答應舉行。這種服務一般入門收費就很高,萱萱首先她要挑客人,确定對方真的“信奉”這些東西、而且不是那種會找麻煩的,才會稍稍松口;再者就算她同意舉行儀式了,也要先吊着對方一陣,物以稀為貴,才能賣出好價錢嘛。萱萱心裡肯定知道有的儀式初衷本就不是啥好事,所以一般都是很熟的客人不知從哪裡聽說了、多番請求,實在是推不掉了,萱萱才答應做一兩次。第一次上門就給新客戶做這類儀式的,真的很少;當然了,要是都像那次安老師轉過來的客人,錢真給夠了,萱萱又缺錢,她稍微考慮一下,最後還是會做的。。。總之,就是、就是,得加錢啦!】終于是發洩完了心中積壓的不滿,Elena也松了口氣,她由于有事要回學校,急躁地掏着背包,除了那幾把鑰匙,還把包裡其他雞零狗碎的東西,以及自己的聯系方式和學校地址,一股腦兒地都塞給了毛威;才一步三回頭心事重重地回離開了。應毛威要求,Elena還當着安辰的面兒聯系了韓亦萱的父母,告知他們韓亦萱失蹤的消息,并囑咐要是接到任何關于韓亦萱的信息,請及時定位她所在位置并第一時間聯系粵港警方;而收到獨生女兒突然失蹤的消息後,韓亦萱的父母第一時間也是手足無措,不過在安辰的協調和安慰下,他們立馬動身趕來粵港市。
最後,Elena臨走時還不忘對毛威反複強調道【毛警官,你看,我們兩個女孩子都不是粵港本地人,沒有父母親戚在身邊,老家離得也遠,平時最熟的也就是幾個舍友和玩得好的同學了。萱萱懶得社交,大學畢業後和同學聯系也少了,自己一個人住也沒有舍友,所以我們平時也很注意隐私和安全的。因為萱萱住宿和辦公都集中在這裡,她能線上提供服務就盡量在線上解決,線下占蔔盡量避免或拒絕;即使是本市的客戶要求面對面和□□,萱萱也會鼓勵對方去外面找個安靜一點的公共場所,第一肯定是不希望透露自己的住所,第二其實距離也能增加神秘感嘛。還有,這裡是安老師介紹的中介幫忙找的,我們之前白天晚上來回看了幾次,看這裡衛生條件不錯,樓道隔音也行,還跟樓下商鋪和住戶打聽過周圍治安情況,最後綜合考量才決定搬進來;這裡雖然租金不太貴,但至少進出都有監控,附近也是熱鬧的商業區,交通生活方便,我們簽了合同裝修完,春節過後正式挂牌的,目前這工作室開了也快8個月了,在此期間從沒出過任何問題。】
毛威的詢問剛告一段落,歐仲霖和向義昭正好回到五樓和他們彙合,同時也帶回了并不非常樂觀的消息。結合監控中看到的情況,歐仲霖推斷韓亦萱是昨天下午五點半被帶走,當下距她失蹤已接近24小時;但各區警方還未接到任何發現年輕女性屍體的報案,目前還無法對韓亦萱的突然消失進行定性。雖然Elena剛确認過韓亦萱的父母還未接到任何有關贖金的要求,歐仲霖和向義昭商議後覺得暫時還是先按“綁架”來處理,而根據綁架案黃金72小時定律,現在調配各方資源找到韓亦萱才是關鍵。鑒于案件還沒有最後定性,也沒有正式立案,不過韓亦萱作為崔慕柏兇殺案的相關人員卻在經上門走訪前夕突然失蹤,警方自然是可以作為兇案的延申案件來處理;現下歐仲霖不在案子上,也不好大張旗鼓明目張膽地向局裡要人手,倒是向義昭積極進取,立馬搖人來現場勘察并收集證據,并通知街道民警着手走訪周邊居民、調取監控,等等;他自己則是帶着毛威,從韓亦萱的辦公室裡拿了一疊客戶資料和電腦平闆等物件先行回去,還要準備傍晚和董華明的會面。向義昭和歐仲霖告别後,一回到車上便通知萌萌和榮浩先抽出部分時間和人手,協作調查韓亦萱的相關信息,重點先查看她的網絡平台留言和粉絲互動、消費記錄、人際關系、通話記錄,手機定位等等。
現下安辰瞅了眼時間,差不多三點三刻;他看這情況都越級跳過白雲區直接上報給市局了,Elena也盡力提供線索了,女孩的父母都通知到位了,看起來暫時是沒自己什麼事了,自然不想繼續打擾警方辦案;加上他已經把下午的網課改成了晚上,還要回工作室準備準備,決定自己先打車回去,後續有什麼情況再詢問歐仲霖便好。但是,歐仲霖目前沒有讓他就此草草離開的意思;安辰剛打完招呼,他的前腳還沒踏出玄關,就被歐仲霖的聲音擋下腳步,隻得疑惑地回頭。歐仲霖非常熟絡地拉着安辰到房間中央的儀式旁站定,好奇又殷勤地詢問起地面上橫七豎八擺放的陣法儀式和烏漆嘛黑的卡牌,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他雙手交叉,用放松的姿态站着,問道【小昭走之前我快速翻了韓亦萱的近期占蔔記錄,正如Elena所說,她筆記都是斷斷續續的,字迹也很潦草,大部分情況下壓根沒個開頭結尾,當然也沒有昨天那場三點多結束的儀式記錄;不知道她當時是懶得立即記錄歸檔,還是已經被人怎麼着了。安老師,這可是我們警方人員的知識盲區了,不如你這專業人士給瞧瞧,地上的東西到底是什麼用途?你能不能從裡頭看出什麼端倪和線索?】
安辰擡頭看向高他半個頭不止的歐仲霖,不确定地回應道【歐隊長,這麼說,你現在是懷疑最後那名做儀式的客人有問題嗎?TA和萱萱的失蹤有關?】歐仲霖并沒有正面回答是與否,而是展開分析道【呃,就目前這個情況還不好說,除了那段電梯監控錄像和其中的可疑男子,旁的我也沒頭緒。如果韓亦萱真的被人綁走了且下落不明,從昨天到現在最後一個見到韓亦萱的人,我們總要調查清楚是誰,TA和韓亦萱的關系,以及這兩天的行徑。之前Elena也說了麼,韓亦萱每次做完儀式都會好好收拾,而今天她來之後就看見地上儀式用的東西原封不動,場面還很混亂,我猜會不會是那名客人離開後又有人找上門,韓亦萱還沒來得及收拾就毫無防備時被人襲擊帶走了?Elena不是說韓亦萱抱怨過很累嘛,那時候她精神松懈,給了他人偷襲她的最好機會。不過還有另一種可能,即最後一名見她的客戶,就是襲擊并帶走她的人,還在三點半特地給Elena發了消息造成她人沒事的錯覺;可惜這裡物業不做人、樓道内監控沒開,我們還要進一步排查韓亦萱的通訊記錄、昨天的電梯監控和大樓五樓出入人員,綜合考慮後才能下結論。】
安辰稍微側過身子,隻是輕輕點頭贊成歐仲霖的分析,又低頭看向之前已經仔細揣摩過的儀式和牌陣,但他并不急着答應歐仲霖的要求;歐仲霖好似怕安辰不答應,急着解釋道【安老師,你看,現在時間緊迫,找人可是第一要務;對,等我們調查完手機通話、W信記錄和轉賬這些,應該能找到昨天最後一名客人,但我們警方人手一邊要排查大樓内外的監控,又要走訪四五層以及樓上酒店的旅客,摸出個大概情況肯定還要一定時間。你要是能通過地上這些東西,說出個一二三四來,說不定對我們縮小客戶範圍和偵查方向有幫助呢;就算找不到那名客戶,若真如我們推測的,某人綁走了韓亦萱,那總要理解對方到底是有什麼深仇大恨,為什麼要綁架韓亦萱,才能确定接下來的重點調查目标,在人還沒出事前找着韓亦萱。安老師,這地上的東西可是現在我們手上唯一能用的線索了,找人可是全靠你了啊。】今天安辰本就沒有拒絕歐仲霖此類要求的意思,他隻不過在腦中飛快地組織邏輯和語言,想着如何才能讓自己接下來的“诠釋”和“翻譯”,在一個根正苗紅的唯物主義者耳中,聽起來不那麼晦澀離譜;他順着歐仲霖期待的眼神,順水推舟道【嗯,行;既然歐隊長有破案的需要,還是幫忙找人,那我就試試。不過我隻能大概先說下自己的理解,等下拍個照,回頭我再去群裡找人問問,看看群友能否提供更深入的解讀。】
得知過後刑警隊的痕檢組要上門進行證物收集和檢測,安辰在盡量不破壞地上物件擺放的前提下,指着外圈的蠟燭和地上的卡牌,說道【據我非常淺顯的了解,要用到地上的這些東西,應該是萱萱在進行一種“使魔召喚”的黑魔法儀式,可能是她作為“靈媒”的一種能力吧。這是一種起源于中世紀西洋魔法師和煉金術士的修煉和實踐,他們原本目的是召喚某些惡魔來簽訂契約成為“使魔”,一般為自己的修行服務或輔助完成某種願望;隻不過後來漸漸拓展出其他用途,比如,奴役召喚出來的“惡魔”去為自己或他人執行一些不上台面的勾當,主要是以獲取不義之财或傷害某特定對象為目的,即達到所謂“詛咒”的最終效果。盡管曆史上不計其數的宗教運動和獵巫行動此起彼伏,千百年來這類黑魔法實踐私下裡從未間斷過,反而在某些特殊時期更為猖獗。而到了19世紀中後期,随着工業革命、戰争和社會變革,西方各種名目和流派的神秘學社團和魔法學社又開始興起,那些秘密流傳下來的神秘學古籍和魔法實踐方法,自然再次被翻出來重新審視和研究,還被大量翻譯成不同的語言,随着社會階層和人口的流動,大肆傳播開來。】
安辰蹲下身來,手指輕觸離他最近一張牌卡,微微歎息道【其實地上的這些卡牌,來自一副名為“The Oracle of Heaven and Hell”的神谕卡,這副牌的每一張都是正反兩個形象,結合了不同的所羅門七十二柱魔神和卡巴拉七十二天使,是萱萱拜托我特地找了M國的圈内朋友去淘的絕版卡牌,花了大價錢買的;一開始我還認為她隻是想收藏稀有牌卡,沒想到她是用于占蔔和儀式中。你看,地上這些卡牌的所羅門惡魔全部正向朝上,說明萱萱當時必定在進行某種“使魔召喚”儀式,而且用途大概率是用于“詛咒”某些人事物。】安辰停頓一下、擡眼看着歐仲霖逐漸變形的臉龐和愈發扭曲的神情,以及稍稍向後退半步的身姿,他輕笑一聲,覺得自己剛才描述的内容對歐仲霖來說可能太過“刺激”了,便又正色說道【歐隊長,你别表現得好像聽見了什麼髒東西似的;我隻是簡單傳達了一下西洋神秘學和黑魔法的曆史進程和演化片段,其實召喚和奴役“惡魔”去進行不法勾當,應該有點類似于東南亞一些地區的“下降頭”吧?兩者一直都是神秘學領域中飽受争議和為人不齒的一部分,一般隻流行于某些國家和地區,以及某些cult團體和狂熱分子之中;也限制于“召喚魔法”在理解上和實踐中的困難程度,以及國家法律和道德層面的管制,這類實踐并沒有受到更大範圍的推廣和傳播。不過現在網絡和自媒體如此發達,信息的流通程度和範圍遠超想象,真假難辨,網上早就出現西洋魔法和神秘學書籍的國文翻譯可供參考,甚至有占蔔師和靈媒專門出教程來指導新人如何進行這類儀式,以騙取高額學費和咨詢費。】
安辰繞着蠟燭擺成的六芒星法陣走了一圈,拿出手機在各個角度給地上的法陣和牌卡進行拍照,并把照片發到粵港市幾個占蔔師群裡,讓神通廣大的群友們集思廣益,看看其中還有什麼關竅。接着安辰起身,轉頭用略帶憂慮的口吻對歐仲霖說道【我們圈子裡真正會做此類魔法儀式的占蔔師其實不太多,跟别說是“黑魔法”了,而我認識的更是屈指可數。這在理論上屬于西洋古典魔法學的一個分支,一般隻有深入專研西洋玄學古典方法,并且精通外語古籍和多種神秘符号系統的占蔔師,才會在實踐中熟練使用,所以一場儀式下來的收費通常很高,也超出普通人的消費範圍。說起來,西洋玄學在國内算是個新興産業吧,專業人士和江湖騙子二八開,魚龍混雜;相比于星盤、塔羅牌、和神谕卡等普及性和應用較廣的分支,正統的“魔法儀式”就更加小衆隐蔽且晦澀難懂,往往越神秘的東西就越容易糊弄人和騙錢;再加上世界範圍内從上到下立法和監管缺失,也從一定程度上鼓勵了不法分子去鑽空子。】歐仲霖難得看到安辰如此嚴肅地論述某個話題,也饒有興趣地聽他說下去;倒是不一會兒,安辰自己意識到話題跑偏了,才帶着歉意開始四處找紙筆;歐仲霖瞧這房間内也沒剩什麼地盤方便他坐下來慢慢聽安辰講述,而且不一會兒隊裡的痕檢人員也要上門取證,便讓安辰也不必太着急,提議不如二人去樓下找個地方邊吃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