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Erik通過電話迅速地回憶完那場詭異的占蔔,歐仲霖的車已經駛入白雲區的地界,朝着安辰的住所方向奔去;市局那邊早已準備好了辨認嫌疑人的Eight Pack 照片組,歐仲霖剛給Erik發過去,幾乎是同一時間,Erik立馬回複了個“四号”,那正正好就是盧桓本人的照片,所以盧桓即為那位國慶節前上門挑釁安辰還口無遮攔的“桓先生”。事到如今,這不明擺着安辰其實早在九月28日就已經見過盧桓,二人雖未正面發生肢體沖突,但安辰當時便能明顯地感覺到此人的危險性和對自己的強烈敵意。突然,後腦勺倏地一陣激靈,歐仲霖渾身都感覺到了天大的不對勁,這兩天内的一些細碎片段如雪花般在他腦中不斷閃回:比如,6号那天自己上門送月餅時,Erik臨走前的猶豫和安辰的提醒;同樣是前天晚上從案發現場回程時安辰奇怪的态度;昨天下午讓安辰分析潛在兇手作案動機時他的措辭和拒絕的态度;以及這次他對待案件難得的積極程度,等等等等。下一秒,此間種種讓歐仲霖身子猛地從座位上彈起,他反手就重重地錘了一下車窗,那力度震得似乎行進中的車身都搖晃了起來,手側邊也自然敲得生疼,他脫口而出,大吼一聲道【CAO!安辰竟然在釣魚!?我KAO!他以為自己是誰啊!?MD,他還要不要命了!?】
手機那頭的Amy和Erik當然也聽到了歐仲霖的怒吼,忙着追問安老師到底怎麼了、他人在哪兒、現在是不是很危險等等;當下歐仲霖也顧不得給他們多做解釋,先三兩句話糊弄過去,挂了手機後一邊暴躁地給毛威指路,一邊憋着一肚子的氣草草說道【哼,安辰是太精了,不過這回他是聰明反被聰明誤!CAO!他真是腦子壞掉了,竟然故意以身犯險!我估計盧桓提到從某占蔔師小姑娘那裡獲得安辰的信息開始,安辰就留個心眼了,那小姑娘必定就是韓亦萱,安辰也不是完全不知道韓亦萱平時私下裡會做些什麼勾當。前天晚上在崔慕柏的死亡現場,盧桓毫無征兆地陪着闫妍出現了,而昨天緊接着韓亦萱就無緣無故地失蹤,隻要他再加上一點新聞搜索和網絡調查,就算搞不清原委,我想安辰大概也理出頭緒來了。我去!我該早點發現的!好你個安辰啊,竟然能一點都不說、一點都沒透露,你真TM是憋得住啊!】重重地吐了一口濁氣,轉而歐仲霖又開始抱怨道【哦,難怪了,昨天我開玩笑讓他分析兇手的shadow work,他還怎麼都不願意呢,原來他一早就猜到了盧桓有問題,還想自己私下偷偷解決,怕自己會說漏了嘴才那麼避諱和我詳談。】
這個檔口毛威自然是不敢随便接話,而歐仲霖開始自顧自地盤點起安辰到底知道了或做了什麼。原來,10月6日傍晚時分他們在孟伊鈴的工作室門口等待警方和相關人員到場,當時盧桓是借口陪着闫妍來的,也在一旁接受不在場證明的詢問,雖然他沒有看到安辰,但安辰肯定遠遠的從門廊的哪個角度看到盧桓現身了,所以才躲着沒有上前和孟伊鈴打招呼;還有當晚回程時,難怪安辰會主動問起案件相關事宜。而第二天韓亦萱的失蹤,電梯監控裡出現的神秘男子,再加上被故意留在韓亦萱工作室地上的儀式内容,說明最早至那時起,安辰就開始懷疑盧桓在連續作案了;結合國慶節前的盧桓空降工作室、對安辰表現出的惡劣态度,安辰自然也猜到了盧桓最後會對他下手。以歐仲霖對安辰的了解,他絕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所以如果從7号夜晚到8号淩晨這段時間盧桓的确找上門了,說不定安辰是故意被盧桓帶走的,他大概是不知怎麼地被盧桓給激怒了、想用自己的方式解決盧桓;還有就是為了能抓他個現行、盡量留下逮捕盧桓的證據。若安辰這麼做了,他肯定不會什麼線索都不留下,而能找到安辰的線索、甚至能找到其他受害者屍體下落的線索,肯定就留在他的房間裡,可能其中還有能給盧桓定罪的東西。
多虧了毛威這個大小夥子毫無章法的魯莽車技以及對道路的熟悉程度,早上九點差一刻,僅用了一小時不到,歐仲霖二人與Amy和Erik幾乎是同時抵達安辰家門口;之前白雲區警方到場一推門,果然沒上鎖,但進入後發現室内除了到處擺放的東西有點多、有點淩亂,并沒有任何激烈打鬥或故意破壞的痕迹,一時間真看不出盧桓是如何把安辰一個成年男子從這棟隔音不好、左右加起來一共4戶鄰居的六層老式居民樓裡,躲過所有人的眼睛耳朵,悄無聲息地弄走;不過此刻白雲區警方已經進入現勘階段,并對左鄰右舍展開走訪。歐仲霖和毛威一到場也立即進入安辰的書房和卧房,開始小心翼翼地翻看任何可疑物品,隻留下Amy和Erik在外面探頭探腦、焦急地等待結果。房間裡頭歐仲霖正埋頭在書房裡翻箱倒櫃呢,沒過一會兒,白雲區的警員便過來招呼歐仲霖,說是安辰隔壁鄰居蔡大嬸今早确實注意到了點不尋常的事情,讓他一起來聽聽。據蔡大嬸所說,今早她出去買菜回來,大概七點半的樣子,正好撞見有兩個穿着搬家公司制服的工人從安辰住處搬出個帶鎖的、目測隻有一米多長、半米多高的黑色實木矮櫃,看樣子卻挺重的,兩個忒壯實的大小夥子竟然搬得挺吃力,都呼哧呼哧、滿頭大汗的。本來搬家具進出不是稀松平常的雜事麼,蔡大嬸會覺得奇怪,是因為上個月初安辰才換過一批全新的實木家具,怎麼才一個月不到,又開始往外倒騰東西了呢?尤其那個矮櫃看起來幾乎全新,她一邊念叨着現在的年輕人來錢太快、大手大腳、不懂珍惜、不會過日子,一邊還湊上去拍了拍安辰的家門,是想問問他要是還有什麼其他不要的家具,不用特地請人來清理、可以直接給她,好好的東西就這麼扔了或便宜賣了,那多可惜呀;但平時七點半就已經爬起來澆花、練瑜伽的安辰,當時并沒有出來回應她,蔡大嬸也就一頭霧水地回家去給自家老頭和兒子兒媳做早飯了,直到現在,一群面色緊張嚴肅的警察轟轟烈烈地進入安辰的住所、挨家挨戶上門問詢,她才覺得味不對,連忙後知後覺地給警方提出來。
聽罷、歐仲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就黑着臉咬牙切齒地說了聲“謝謝”,把從沒見過此陣仗的蔡大嬸吓得不輕;民警好言好語地把蔡大嬸勸到一旁繼續做筆錄,轉頭歐仲霖氣得真想哐哐砸大牆,沒錯、他們又被盧桓搶先一步、擺了一道。想必是昨天晚上盧桓肯定是控制住安辰後,下藥把人弄暈了,捆綁結實了放入矮櫃并鎖上,再讓提前聯系好的搬家公司今早定點來把矮櫃搬走,運送到盧桓指定的地點;這樣一來,盧桓自己一根手指都不用動,安辰就能悄無聲息地從這居民樓裡輕易地被他轉移出去。可惜這個老小區除了大門口有個進出監控,樓道裡沒有任何攝像頭,而今早是長假後開工的第一個工作時段,不湊巧的是這整個小區内還不隻一家人搬進搬出,監控鏡頭裡最不缺的就是搬家公司的車輛和人員,現在立馬追查監控也得好一陣。幸好蔡大嬸雖然不記得搬家公司的名字,但卻能大概還原搬家工人制服上的标志和顔色,這讓警方省去不少時間,順利地找到了對應的搬家公司,他們立即緻電詢問對方,并調查追蹤早上那兩名工人最後運送矮櫃的目的地。
眼看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安辰的下落才有了點眉目,歐仲霖又沖回房間裡開始尋找其他線索,因為僅知道搬家公司的運送目的地還遠遠不夠,歐仲霖估計那隻是個中轉地點,盧桓絕對會從那裡接着把安辰帶去他真正“處決”周潤衡和韓亦萱、并拍攝視頻的隐蔽地點,對安辰同樣進行最後的“審判”。歐仲霖在安辰的書桌旁轉轉悠悠,他看着幹淨又規整的書房,使勁讓自己平複下來,低聲自言自語道【安辰既然是毫無反抗痕迹地被盧桓帶走,那說明他不願和盧桓硬碰硬、要不然盧桓手上有啥硬家夥事兒,他知道自己在體力上幹不過盧桓,也不願讓自己随便受傷,應該是為了保留體力,以便在之後某個關鍵時刻能及時脫身;這麼說來,他一定程度上是自願被盧桓弄暈帶走的,所以他定是用了什麼方法忽悠住了盧桓,還明目張膽地留下什麼盧桓看不懂但讓我們能看懂的信息。。。可東西到底在哪兒呢?MD,你個不安分的,自求多福吧!就看你能不能和盧桓多周旋一下,堅持到我們找着你了。】歐仲霖一邊念叨着安辰這個不省心的,一邊順手惡狠狠地拉開了書桌中央的長抽屜,映入眼簾的就是整整齊齊擺放好的十一張以紅黑色為主色調的牌卡,那如同從黑暗深淵中催生出的血腥信仰,給人的直觀視覺沖擊力十分強烈;歐仲霖心下一緊,當下覺得自己肯定是找對了,立馬從門外喊來Erik,而Amy自然也不放心地跟了進來。
歐仲霖一把薅過Erik,指着那些黑黑紅紅的牌卡就讓Erik好好地看看其中到底有什麼門道,能不能看出安辰留下了什麼信息。Erik一見着那些紙片,還沒湊近研究呢,就已經把眉頭皺的能夾死蚊子了;歐仲霖一看這情形,心想壞了壞了,這到了了,安辰還給大家留了道難題,作死作到家了;之後等把人弄回來了,可不得好好教訓教訓他。現在一沒有案主,二沒有問題,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的練習生Erik,一臉為難地開始啰啰嗦嗦地說着一些無關緊要的信息,比如這副牌叫【Red Hand Lenormand】的牌卡是一副不同于傳統36張牌利諾曼的拓展54張變體利諾曼神谕卡系統,而自己從沒看安老師在實占中用過,好像他隻是買來玩賞的;還比如這些牌卡放一起,右邊的9宮格是個利諾曼常用牌陣,但平白無故加上左邊的兩張,卻說不通是個什麼用處的牌陣了;又比如這十一張牌卡裡面确實混入了數字36号以上的三張牌,按着傳統的利諾曼解法,根本看不出來他們全部搭配在一起相互之間到底是什麼意思;最後Erik小心翼翼地反問歐仲霖,道【就算我解出來了,真能告訴我們安老師現在在哪裡嘛?這些牌卡是安老師自己主動擺放的麼?那他怎麼會知道盧桓将要把他帶到哪裡去?如果不是安老師擺放的,那會不會是盧桓想要誤導調查方向,而特地設下的迷魂陣呢?如果我們的最後時限隻到12點,追蹤這條線索不是浪費時間麼?】
Erik提的這些問題歐仲霖自然不是沒考慮過,而且已經在腦子裡過了好幾遍了;但這些牌卡就這麼大大咧咧地擺在随便一翻就能看到的地方,排布地規規矩矩地,也沒有被人故意弄亂的迹象,安辰若是當着盧桓的面兒做這些事,那說明他肯定是使了什麼手段套路了盧桓,也能側面解釋安辰為何會“自願”地被盧桓帶走;而且除了搬家公司那條線,這些牌卡也是現階段他們手上唯一能繼續查下去的線索了,畢竟一條人命,還是安辰的,歐仲霖第一反應當然是不敢賭,但要是什麼都不做、就這麼幹坐着等着,他也做不到,所以心一橫,隻能賭一賭自己身為“歐皇”的運氣了。不過,剛才Erik提到的一點,他們現在看着的是一幅“非傳統利諾曼”,這讓歐仲霖猛然意識到其中解密的關鍵到底在哪兒。原來,重點并不是那需要專研的動态牌義,而是牌面上單純的圖畫和關鍵詞;其目的也不是讓Erik這種半個專業人士來解讀,而是需要歐仲霖這種完完全全的“門外漢”來看圖說話;而這,也許才是安辰想法設法留下那些牌卡的深意。
歐仲霖忽略Erik還沒結束的絮叨,靜下心來重新審視那些十一張牌卡,腦海裡不可控制地回想起之前在安辰的辦公室裡蹭過的一節利諾曼入門課内容;而漸漸地,他心中有了一點模糊的想法,越看那些牌卡,那種想法就越清晰,他胸中的那些聲音就越是呼之欲出;某個瞬間,福至心靈、靈光乍現,歐仲霖終于是看懂了安辰的“留言”。
十一張牌中,左邊的上下兩張牌卡為:49-Octopus(章魚),6-Clouds(雲)
右邊則是九宮格排布:
上排從左到右為:34-Fish(魚),20-Garden(花園),13-Child(孩子)
中排從左到右為:47-Chain(鎖鍊),46-Ruins(廢墟),8-Coffin(棺材)
下排從左到右為:3-Ship(船),4-House(房屋),35-Anchor(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