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匪患鬧得太兇,買镖時,他還特意多加了五成的買镖錢。他知道镖局掌門人“門路”多,加錢便是讓镖局替他打點各方勢力。他賺了錢,願意請大家來分一杯羹,别來劫他的貨便好。
他替皇家做生意,自己賠了錢是小,辦不好上面交代的差事,讓皇家失信于他,那才是得不償失。
隻是半路上,還是遭了汪伍攔路。
他自己養的衛隊自然對他忠心耿耿,遇上山匪攔路,都是豁出性命守護貨物。至于青龍镖局,基本隻是做做樣子,揮了幾下劍便要跑。
而汪伍卻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對逃跑的镖師窮追不舍,最終三百镖師被屠,青龍镖局滅門。
衛吉琢磨,大概是镖局哪裡得罪了汪伍,至于他們商隊的貨物,也隻是順手牽羊的事兒。
衛吉丢了貨物,灰溜溜回了長安,想死也死得明白些,又派人到了青州打探。這才得知這兩年來,青龍镖局跟汪伍藏了個心眼,低報了不少買镖錢,被汪伍發現,這才帶人屠了他,換了家聽話的镖局上桌。
至于其餘三家镖局,早就對青龍镖局一家獨大的現狀不滿已久,便隻是隔岸觀火,無人出手。
周祈安道:“可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黑吃黑啊!”
衛吉說:“我們商隊常常從長安帶去大批貨物,又每每從青龍镖局買镖。這個汪伍因着盟約,隻能看不能劫,想必也眼饞了許久。聽說幹完我那一票,他手上有了錢,便關了山寨門,在山上夜夜笙歌。他不出山,那大半年,整個青州府都太平了不少。”
聽了這話,周祈安哈哈大笑。
張彥青又在一旁補了句:“幹完衛兄那一票,汪伍還從南邊買了一堆兵器,把手下武裝擴充了一倍。這次朝廷大費周章來剿匪,也有衛兄一份功勞!”
再說衛吉丢了貨物,回了長安,找趙大人賠罪。
趙大人也表示諒解,畢竟青州匪患鬧得兇,商隊出發時,趙呈便知道此行吉兇未蔔。隻是前線打仗,國庫缺錢,他也隻好冒險一試,隻說衛吉平安回來便好。
即便趙大人寬宏大量,衛吉也還是主動承擔了損失,賣掉了長安城一套五進五出、帶左右跨院的大宅子,又賣了些田産,這才補上了這大窟窿。
他沒有什麼族人,隻有一位叔叔,他也沒有妻兒,賺的錢八輩子也花不完。
生意做到這一步,他早已不在乎銀錢,隻求在京城維持得住局面,多交些朋友便是了。
衛吉又提醒道:“汪伍此人是個莽夫,但他的侄子小白龍,最會出些陰狠的點子。周将軍剿匪可要多留個心眼才是。”
周祈安道:“知道了,我回去轉告。”
出了帳篷,見一旁的“難民營”已經在排隊領中飯了。
中飯是粥和餅。
餅是夾了豬肉和蔬菜的肉餅,有葷有素;粥則是雞肉粥,又根據軍醫建議,加入了少量當歸和黃芪,可以幫大家快速恢複元氣。所有食物不另外加油,這些百姓平時油水太少,忽然猛加,必然要鬧肚子。
夥夫給每人打一碗粥,拿一個餅,一邊發飯一邊道:“沒吃飽的可以再來打。”
看了這夥食,又聽了這話,大家面面相觑,隻覺得怎麼會有這種好事?
他們縣裡偶爾施粥,每碗粥也隻有碗底沾着一層米,上面零星飄着幾片菜葉子,哪裡見過這麼厚,還管飽的粥?
有時發粥的官爺看你不順眼,還會把你打出去。
于是有人吃完,再次跑來排隊,發現還真能領到,隻覺得神奇。
隻是第三次再來排隊,旁邊軍醫見那人已經撐得在打嗝,便阻攔夥夫道:“不能再讓他吃了。”
這些人體質太弱,鬧一次肚子可不是開玩笑的。
周祈安在一旁看着,見這些人瘦得駭人,各個眼眶凹陷,顴骨突出,小腿還沒有他小臂粗。有些人,透過他們褴褛的衣服,可以看到裡面根根凸起的肋骨;有些人,鎖骨像是要刺穿皮膚而出。
這些人全部的願望,也隻是吃飽,甚至不被餓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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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鋸峽伏擊,沒俘來匪徒,倒俘來六千難民一事,暫且告一段落,大軍還是按原計劃分批通過峽谷。
否則十萬大軍統統拉到峽谷排隊,像漏沙子一樣一個兩個地漏出去,漏個三天三夜也漏不完。
明日将有五千步兵帶一千辎重穿過峽谷,到峽谷對面紮寨,負責接應後方。
後日再有五千步兵穿過峽谷,到兩側山上巡邏布防。
官員和商隊,則安排在了最安全的中間批,預計于五日後出發。到時他們前有人接應,後有人把守,兩側山上還有人盯梢,可以确保萬無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