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這裡不好聞,我們去外面坐坐吧。”
卻是鼻子有點難受,但張寒英是客人不好失禮,如今是主家提出來,她便依言去了外面,又囑咐褚母好好養病。
“要走了嗎?”見她們出來,朱然走上前小聲問道
褚家院子小,一眼都能望到頭,他已經坐了好一會了,可張寒英心裡還又氣,他越說要走,她偏不走。
褚家請了個婦人幫忙做家事,隻會些粗笨的活,最後褚春荷親自給他們沏茶,就連張寒英都喝的出來,她這手藝不行。
果然,金尊玉貴的太子喝都沒喝,隻是聞了一下就放下了。
聽到她們家在夔州、襄城都住過,朱然冷不丁問道:“那邊不是被叛軍占了嗎?你們如何逃出來的?”
褚春荷手抖了一下,茶水濺了出來,“我們走的時候,他們還沒占城。”
“聽說那些叛軍在夔州鬧的最兇,你以前見過嗎?”孫老闆很是好奇問道
褚春荷搖頭:“我家住的偏,沒有見過他們。”
朱然擡頭看了一眼褚春荷。
臨走的時候褚春荷本來要把人參的錢給張寒英,她沒收。
這人參原本就應該是褚家的,隻是被人搶先買走送給了太子,這也算是物歸原主。
褚春荷見她不肯收,又跑回屋抱了個梅瓶出來,說是小小心意。
這梅瓶古樸清雅,就連張寒英都連看了幾眼,可見卻是是件好東西,她自然更不能收了,可沒想到朱然忽然從褚春荷手中接了過去。
“如此就多謝褚姑娘了,這個梅瓶我很喜歡,就是不知這梅瓶可是褚家祖傳之物,如此倒是不好收了。”
褚春荷受他們如此大恩,正是不知道怎麼報答的時候,見他們肯收自然是萬分高興,連連擺手道:“不是,是我哥哥從外面拿來的,你們喜歡就好。”
這東西放在她們家也就是擺在那,但聽說貴人們倒是很喜歡這些瓷器,她也是剛才想起來家裡有這個。
馬上上,朱然還在抱着梅瓶仔細打量,張寒英很少見他這樣子,什麼好東西是太子殿下沒見過的,如今竟然對一個梅瓶感興趣。
“你幹嘛拿人家東西。”張寒英冷着聲說話
朱然見她主動開口說話,自然高興,便說道:“這個梅瓶可不一般,褚家母女怕也不是一般人。”
“這瓶子很珍貴?”那就更不應該拿了,還是趕緊還回去吧。
“可以這麼說。”
朱然示意她靠近,指着底部的大曆十八年制說道:“大曆十八年,太宗讓制造局燒制過一批瓷器,用來賞賜從龍之功的臣子,其中就有這個花色的梅瓶。”
“你是說……”張寒英看着這個梅瓶,難道褚家是功臣之後?
朱然自然看出她在想什麼,搖頭道:“功臣中沒有姓褚的,不過我記得有個襄城伯,之後他犯了事被褫奪了爵位,他的後人回到了襄城,亂軍攻城後,譚家也遭了難,這個梅瓶應該事太宗賞賜給襄城伯的,譚家是大族,也沒有到要變賣賞賜之物的地步,你說這梅瓶怎麼會流落出來?“
叛軍搶了譚家之後把東西變賣了,而褚家又剛好買到了?
朱然笑了一下,褚家可沒人識貨,她們隻當個瓶子。
“褚家人你以後還是不要打交道了,她們一下子來自夔州,一下子有來自襄城,這些地方可都是最先鬧暴亂的地方,她們怎麼剛好就在暴亂開始之前到嶽州治病?不可疑嗎?”
“你懷疑她們是叛軍的家眷?那你是要把她們交給官府嗎?”張寒英想到那個蒼老病弱的婦人,她剛搶回來的命還能經得起牢獄之災嗎?還有那個眼神清澈堅毅的褚姑娘,她們看起來那麼善良真誠,真的是暴民?
朱然聞言隻是往後一靠,“事情孤都做了,要那些白拿俸祿的官員何用,褚家母女來嶽州一年之久,官府都沒有查到異常,失職的是他們,孤隻是來犒軍的,其他的不歸我不管。”
他怎麼有一種管你們死活的瘋感,張寒英真想搖搖他腦袋,讓他清醒清醒,叛軍如燎原之勢攻占他朱家城池,他怎麼就絲毫不在意。
怎麼有種昏君氣質,難道他學的不是治國安邦之道而是什麼亡國之道嗎?
張寒英被震驚的半天說不出話來,就連她都知道,若不今早平亂,戰時拖的越久,受苦的百姓隻會越來越多。
“百姓什麼時候不受苦?你真覺得他們受苦是因為打戰?”沒了笑意挂在臉上的朱然,顯得冷酷無情的,眼波不興的雙眸中,是漠視一切的殘忍。
張寒英打了寒顫,她好像第一次認識到日夜相處的丈夫是個怎樣的人。
也許意識到自己吓到她了,朱然笑了一下,一下子就好像脫去了一層皮,那個溫潤和煦的太子又回來了。
“你不也覺得褚家母女可憐?”
是,她覺得同情人家,可若是她們真和叛軍有關聯,她放任不管。
“好了,這場叛亂沒那麼簡單,裡面牽扯太多了,其實剿滅叛軍不是什麼難事,附近衛所能調兵馬達二十萬之中,如今他們按兵不動,其實是因為上頭的人為了利益在相互博弈,孤沒必要參合他們。”
是不是上位者都是這麼漠視百姓的命。為了達到他們的目的可以不擇手段,民不聊生也無所謂。
“覺得我很可怕?”朱然問道
他自然留意到張寒英神色變化,如今的她好像渾身豎起無數尖刺,防備着他這個敵人。
此刻,她好像是萬千平民百姓一員,感受到一種可悲的絕望。
他試探地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她害怕的往後一縮。
“你是太子妃,不是他們。”
張寒英隻覺得胸口很悶,想要掙開卻很無力,“不都一樣嗎?”
她是怎麼做了這個太子妃的,不還是那些上位者為了利益争鬥的結果嗎?
“若是你真的這麼在意的話,我想想其他辦法?”朱然道
外面馬車已經停下,張寒英深悉一口氣,扔下一句“你才是太子。”就下了車。
太子是你,這個天下是你們朱家的,也是你的,若是你要冷眼旁觀百姓的苦難,縱容權貴争權奪利,最後落的山河破碎,滿目瘡痍,那也是有因有果。
她的在意救不了他們,逼急了那些不被放在眼裡的平民百姓也會有自己的反抗方式。
朱然看着車簾子被甩動的飄去飄去,他知道這次她是真生氣了,也不是生氣,到更像失望了。
他竟然笑了,原來她竟然把自己想的這麼好嗎?竟然發了這麼大的脾氣。
這世間對她很好嗎?她在意的人可真多,怎麼辦?他可隻學會了勾心鬥角,互相傾軋算計,他用手撐着額頭,苦笑起來。
“殿下?”孫良玉見太子又半天沒動靜,心裡有些不安。
“她人呢?”朱然下車問道,臉色倒是平靜,怎麼太子妃臉色那麼冷,不是吵架了嗎?
“一位自稱太子妃舅父的人求見,太子妃趕着過去了。”
朱然停了一下,問道:“叫什麼名字?”
“說是叫米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