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爹倒是想俺哥兒幾個當兵，可是部隊上也不稀得要俺們，這不，剛去體檢，被刷下來嘞……”

“刷下來挺好，進了那地方，就沒了自由。二和兄弟可别學你立軍大哥，在外面做點什麼不好，别去那地方遭罪！”

唐晴聽着媽媽與那個叫許二和的叔叔你來我往聊得熱絡，默默地打量着周圍。泥濘的土路，金黃的麥穗，髒兮兮的車鬥，天邊的紅霞，枯黃的樹葉……最終，她将視線重新落在那個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哥哥身上，這一打量才發現，原來那個小哥哥，此時又在悄悄地打量她了。見唐晴看了過去，他的眼神先是躲閃了片刻，而後又像是忍不住心裡的好奇，小心地将目光轉了回去。最後，他逐漸适應了唐晴的注視，不再閃躲，這一次，唐晴的笑容沒有落空，終于得到了對面小哥哥的回饋。

那是個憨憨傻傻的笑。

他真可愛，唐晴想。

許二和對唐晴和胡玉梅很是照顧，進了村子，叮囑大哥許一樂将母女倆送到了唐家門口，才放心離開。唐晴看着有些掉漆的鐵門，露出了茫然的神情。隻見媽媽通過鐵門中間的那個活動的小鐵窗伸進了手，拉了兩下門栓，随着金屬摩擦的聲音傳來，這扇看起來堅不可摧的大鐵門便被打開了。而随着鐵門敞開，入眼便是一個新的世界。

磚紅色的房子方方正正，嶄新的銀白色鐵皮房蓋被天邊赤紅的夕陽映成了暖色。房門處于這幢磚房的正中間，而房門外有個大約四五平的小門鬥，小門鬥用一米多的磚石水泥圍起，上層則是整面的玻璃，十分通透。此時，聽見了外面的動靜，一個個子不高卻格外健朗的小老太太打開了門，通過門鬥的玻璃看到了門口站着的母女倆。隻是一眼，便瞬間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哎呀奶奶的乖乖小晴，奶奶盼了好幾天，可終于把你給盼來了！”

“媽！”胡玉梅對老太太打了聲招呼，又看向了唐晴“老二，叫奶奶啊！”

唐晴看着面前的老太太，雖然覺得陌生，但是還是從她的記憶中，扒拉出了每年春節與奶奶通電話的記憶。想到書上說的，爸爸的媽媽叫奶奶，她立刻對面前的老太太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奶奶。”

“唉！”唐老太太應的聲音很大，一把攬過了唐晴，又招呼着兒媳婦一起進了屋。

“玉梅啊，這一路上累壞了吧，吃飯沒呢？我去給你們做點吃的？”

“還沒吃呢，路上遇上了點麻煩，好在有驚無險，家裡有什麼現成的，随便對付一口就行。”

“那怎麼行，我們小晴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唐老太太看向了唐晴“小晴愛吃什麼，奶奶給做！”

“奶奶，我不挑食，媽媽說挑食不是好孩子！”

老太太一聽更高興了，看向了兒媳婦“還得是玉梅會教孩子，想當年小晴他爸小時候，這不吃那不吃，做頓飯可是愁死個人……”

唐晴目送着奶奶和媽媽一起離開，開始打量起了這個屋子。

唐家在下榕樹的這幢老屋去年剛重裝過，室内的牆壁刷的很是白淨，沿着圍牆四周一米多高的位置，用黑色的塗料畫了條筆直的腰線，腰線以下都用天藍色的油漆封層，一眼看上去，比起牆面顯得光滑而有光澤。唐晴伸手摸了摸，果然是滑溜溜的。她又仰頭往上看，牆壁上高高地挂了個深棕色的擺鐘，許是使用的年頭多了，擺鐘外的玻璃不再晶瑩剔透，而是透出了幾分茶色，下面的鐘擺晃晃悠悠，富有節律，唐晴覺得有趣，盯着瞧了好半天，才又将視線轉到了一邊的櫃子上。

唐家的櫃子是棕紅色的，兩開的櫃門正中都貼了福字，這福字挂了大半年，雖有些褪色，卻讓唐晴覺得很是喜慶。她伸手摸了摸那個福字，卻不料那紅紙掉色，原本白嫩嫩的小手此時染上了淺淡的紅，她蹭了蹭，又蹭了蹭，卻不料，越蹭越多。

她走出了那間屋子，想要去洗手，卻聽另一邊的廚房裡，媽媽正在和奶奶說話。

“等明天我去給晴晴把入學辦了，就得回去了。這孩子不比她姐姐，調皮得很，要是她犯錯了，您可不能慣着，該罵就罵，該打就打。”

“瞧你這話說得，我瞧着小晴挺好的，怎得到你嘴裡，就成了那混孩子了？孩子放我這你就放心吧，我還能對自己親孫女不好？要我說，你們要是忙不開，把小昭也一起送來，反正一個也是看，兩個也是帶……”

“小昭……我還是自己帶吧，反正她不像老二總是讓人操心。诶，這鍋開了，該下面了！”

唐晴默默垂下了頭，看着自己被染紅的手，莫名的心裡開始難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