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台那邊的人跟她聯系過，采訪時間安排在上午十點，不過她怕中途遇到什麼意外，提前了一個小時出發，現在還早。

得到回答，許言琛颔首，拉起她的手腕往前走：“陪我吃個早飯。”

“啊？”

她就這樣稀裡糊塗的被拉到一個小攤處坐了下來，周圍沒什麼客人，老闆很熱情的招呼起他們：“帥哥美女吃什麼？”

姜綿看向桌對面的人。

許言琛轉頭報菜名：“兩份腸粉，一杯豆漿。”

“好嘞！兩位稍等。”

扯了張紙擦幹淨桌面，他脫下身上的黑色沖鋒衣遞到對面，在她不解的表情中不慌不忙解釋：“别弄髒衣服。”

因為要上鏡，姜綿特意穿了件稍顯正式的白色襯衫，大概是怕她待會兒不小心沾上油，她抿唇笑着接過：“謝謝。”

在看見他身上單薄的一件白色T恤時，她有些擔心，後悔接了這件衣服：“你不會冷嗎？今天有些涼快。”

他扯嘴角笑了笑：“一會兒而已，沒那麼虛。”

“好吧。”姜綿也不跟他客氣，把衣服簡單套在身上拉上了拉鍊，熟悉的味道鑽入鼻腔，莫名讓人安心，她有些心猿意馬，“你穿白色很好看。”

她很少見他穿黑灰色以外的衣服，明明正是恣意的年紀，卻鐘愛暗系色調，明豔點兒的顔色更适合他。

對面的人顯然愣住，滑動手機的手指頓住不動，姜綿很滿意他這個反應，覺得自己誇人的技術又上了一層樓。

這頓早飯吃得很安靜，将杯裡的豆漿一飲而盡，她接過許言琛遞來的紙巾擦了擦嘴，心滿意足的摸了摸肚子，然後壯士赴死般起身：“走吧。”

一路上她都在内心不斷安撫着自己，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被人牽着過了馬路，大樓裡的涼氣鋪面襲來，姜綿沒感覺到冷才突然發現他的衣服還在她身上。

許言琛擡手攔住她脫衣服的動作，慢慢攏緊替她重新拉上，“裡面涼氣足，等會兒再還我。”

她有些不好意思，說好一會兒還他，自己這個“一會兒”好像太長了些。

“緊張嗎？”感覺到她有些抖，他溫聲。

姜綿扭頭看向大樓裡面，大廳空蕩蕩的，好像随時能吞噬進去一個人。

她深呼吸，一臉堅定：“不緊張，我已經來過很多次了。”

他蹙眉：“很多次？什麼時候？”他怎麼不知道？

“嗯。”她佯裝淡定，長舒一口氣，擡腳往裡進，“無數次幻想的時候。”今天的場景，她已經在腦海彩排過很多次了。

看着她直挺的背影，許言琛既覺得心疼又覺得好笑，她比自己想的還要堅韌。

就像是一個不倒翁，任由其他人怎麼推搡，它始終會回到最初的模樣。

等電梯的時候正好碰到下來接她的人，挂着工作牌的男人看了眼她身後高大的少年，有一瞬間猶豫，最後還是帶着他們上了電梯。

錄播室門口站了一群人，姜綿被眼睛的大場面驚到，電視台看起來好像對這個采訪很重視。

其中為首的女人熱情迎了上來：“妹妹你來啦，我先帶你進去整理，一會兒就可以準備采訪了。”

姜綿有些無措地看向身旁的少年。

許言琛伸手脫下她的外套搭在臂彎，彎腰理了理她的襯衫領子，在她耳邊小聲：“不要怕，我會在玻璃外看着你，有不舒服的地方給我個眼神就行。”

隻要給他一個信号，他就會不顧一切沖進去帶她走，代價他又不是賠不起。

男生溫潤的聲音像是一道鎮心劑，姜綿看着他緩緩點頭，跟着人進了錄播室。

封閉的環境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不自覺攥緊了手，一旁有人給她整理起衣服和頭發。

帶她進來的大姐姐看出她的拘束，翻了翻稿子，主動和她搭起話：“不用擔心，就是一些很普通的問題，你覺得不方便的地方可以叫停。”

她僵硬着點頭嗯了聲，其實還是有些害怕，印象中爸爸離開的那段時間，時不時有像他們這樣的媒體來，問的問題卻是在揭人傷疤，蹂躏人心。

媽媽為了保護她獨自一人面對他們，到頭來被他們犀利的語言傷得日漸消瘦，從那時候開始，她厭惡這些沒有良心的媒體。

而今天，那個被保護得很好的女孩兒，因為錢，主動站到了他們面前。

很可笑，很可恥。

“外面那個是你的朋友嗎？”

姜綿看向她，女人笑着瞥了眼玻璃外伫立的少年，“他好像很關心你呢，怕你被我們欺負，眼神一直就沒從你身上移開過。”

錄播室裡的工作人員都開始竊竊笑，她其實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低下頭紅了耳尖，主動應答：“嗯，他很好。”

幾分鐘後采訪正式開始，她預想的那些尖酸刻薄的問題并沒有出現，隻是偶爾一些提起家人的問題讓她有些傷感，最後也會溫柔安慰她。

就連采訪的文字用詞都很小心，沒有絲毫讓她感到冒犯或者不适的地方，除了最後一個問題。

采訪的大姐姐笑的溫柔，緩緩念出稿子上最後一個問題：“在正值青春的年齡就經曆了這些，你覺得自己可憐嗎？”

姜綿臉上表情一滞，眉頭緊蹙，錄播室瞬間安靜了下來，大家都看向了她，有些緊張。

心髒在胸腔内沉緩跳動，餘光瞥見門外人上前的動作，她擡頭露出笑容：“以前的我會這麼覺得，可現在我的心告訴我，我很幸福，因為我遇到了一群很好的人。”

他們會逗她笑，會替她出頭，會共情她的感受，會帶她向前走。

告訴她不必沉浸在過去傷痛裡，外面有更美好的世界。

采訪順利結束，錄播室裡的工作人員撐着桌子看向外面走廊，一個個都露出老母親般慈祥的表情。

寬大的走廊裡，女孩兒擡頭笑着看向身旁的人，男生低頭，眼底柔情流轉，将臂彎處的衣服披在女孩兒身上，縮小步子跟在她身側。

“啊！我那回不去的青春年華！”有人忍不住放聲感慨。

女人清了清手裡的稿件，笑着輕拍了他一下：“行了别羨慕了，這次的采訪好好剪，很重要的。”

“放心吧玲姐，保證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