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就雄赳赳氣昂昂地繞出屏風。
每幅漆嵌螺钿屏風之間由軸承連接,縫隙如美人半遮,是以秦知阙端起茶盞時,眼角餘光處有一縷青綠色掠過浮光屏影,走了進來。
他并無興趣,而是微挑下巴,示意阿峰坐下。
阿峰不過剛飲了口茶,好戲就要上演了——
“秦知廷,我隻聽說過被人爽約放飛機,真是沒想到有人連婚約都能放飛機!”
一道帶着怒意卻又聲線嬌細的調子響起。
阿峰心想,這種氣勢,天生就吵架不赢,淡定端起茶壺給老闆續了杯碧螺春。
屏風外是秦知廷的嗆聲:“那當初兩家提了聯姻之後,你有讓我見你一次嗎!”
阿峰收了茶峰,擡眸,看到老闆眉宇微凝,大約是怪罪二少不知謙讓女孩子。
“雖然我也沒有想要嫁給你,可是應該由我來提,你倒好,讓全港媒體笑我!”
秦知阙放下茶盞,女孩子的聲音再生氣,委屈都是藏不住的。
“你以為他們就不狙擊我?自由戀愛好像在我身上是犯法的,我現在都懷疑是因為Ashely的明星身份,搞得我被人拍到帶她去産檢。”
阿峰看到老闆在聽到這句話時沉閉了下眼。
此刻女生陰陽怪氣:“噢豁!你還怪人家?秦家家大業大,連個避孕套都買不起嗎?”
阿峰端起茶壺的手有些猶豫要不要倒,他發現老闆的臉色沉得更深了,這位寸馨小姐真會激老闆的心。
下一秒,阿峰看到老闆将手機擺到台面,屏幕上是秦知廷的手機号碼。
老闆擡手揉着眉間,阿峰知做,将手機調成靜音,撥通了二少的電話。
轉眼,屏風外響起了手機鈴聲。
秦知廷才收聲了。
寸馨也不戀戰,拿起手提包要走,秦知廷看到哥哥的來電,咽了口氣,聲音也冷靜了幾分,說:“還有,我們兩個人的事别影響兩家人的關系,我聽說你要跟我大哥相親,他這個人老實本分,而且早有意中人,你别耽誤他姻緣。”
原本已經打算罵完就一筆勾銷的寸馨此刻眼睛不可思議地瞪圓:“這個世界最偉大的發明就是連坐制,我連你都不溝,會去溝你那個年紀多我五六歲的大哥?麻煩你們别耽誤我去找男人啦!”
寸馨說完還拿包甩了他胳膊一下,徑直往包廂大門出去。
這時阿峰将屏風一阖,就看到秦知廷還有些懵地站在原地,他見到秦知阙,還委屈地伸出食指指着門口,向哥哥告狀道:“你看她啊!打我胳膊,要是真結婚,每天都是家暴!”
然而話一落,剛才被打的胳膊就被大哥伸掌一掐,那力道,差點卸了他半條命。
秦知廷再次被拽離門口,秦知阙收了手,冷臉往外走。
阿峰無奈地指了他兩下,恨鐵不成鋼地跟着老闆走了。
頂層的電梯多部顯示忙碌,阿峰拐過彎去裡間按電梯,秦知阙壓着胸口的怒氣,黑色西服下的白襯衫都随之撐起,快要爆開。
這時有道腳步聲哒哒哒走了過來,秦知阙垂眸看了眼腕表,秒針轉動無聲,耳邊卻傳來方才熟悉的聲線:“呵,二十五六不結婚就是不正經?拜托,那些早早結婚的才不正經,别以為我不知道他們的孩子是怎麼來的!”
話一落,電梯“叮”的一聲,寸馨拐進了候梯通道。
眼前一道高大的暗影仿佛有那兩扇電梯門那麼寬,她朝電話那頭說:“進lift了,先不聊。”
手機往斜挎包裡一塞,甩了下半紮成丸子頭的卷發踩進電梯,她今天因為要來應戰,特意穿了一件綠色背心和同色系的工裝褲,然後,就看到了一張高清帥臉。
仍有餘愠的臉微微一怔,仿佛隐約與記憶重合時,一道長臂擋住了電梯門,又是一堵黑色西裝人牆進來了,他還擋住寸馨去看那一張似曾相識的臉龐。
電梯門緩緩一阖,字數開始從頂層倒數,寸馨雙手握住斜挎包的背帶,腦子裡都是剛才争吵的對話,越想越生氣,一擡眼又看到電梯門鏡面上的身段。
确切來說,是兩道身段。
寸馨下意識去找先進來的那位男士倒影,模糊間依然能看到高挺的鼻梁和微仰的深邃濃顔,正當她皺眉用力回想時,忽然見影子裡的他微擡手捋袖口。
等等。
她眼瞳一睜,想起來了,那個人的手指骨節特别修長!
就在電光火石間,寸馨側了下頭。
男人垂回手腕,未充血的狀态,依然分明的骨節間青筋若隐若現地滾動。
是他嗎?
“叮。”
這裡的電梯倒計時是全港數一數二的長,已經給足她做心理建設的時間,再猶豫隻會敗北。
就在電梯門打開的瞬間,站在兩人中間的寸頭男士伸手隔擋着電梯大門,而站在右側的長指先生沒有要先出去的意思。
還挺……紳士嘛。
寸馨抿了抿唇,踏出電梯時用溫軟的聲線微笑說:“謝謝哦。”
寸頭男士的臉色明顯……僵了一下。
她真要當着第三個男人的面搭讪嗎?
可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不主動自救,就隻能去見秦家那位大哥,那就真是實死無生。
她步子刻意放慢,等着身後的腳步聲走出,金碧輝煌的大堂裡,她微轉身,朝走在寸頭男身後的長指先生輕輕“呀”了聲。
那一雙狹長的眼睑漫不經心地朝她軋了眼,她心髒陡然似緊繃的發條噗噗轉,而面前忽然攔來一道長臂,寸頭男不讓她靠近。
她隻能用一種無辜的眼神越過保镖,看向那位生人勿近的目标物:“先生你好,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