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身緩緩淌過微窪的平地,左右輕輕一晃,卻在寸馨心裡掀起了軒然大波,滔天海嘯。
無論是多昂貴的私家轎車,輪胎都要卷一遍黑水,車身才算幹淨。
但寸馨現在覺得心情很複雜,才離開港城,已經意識到這個世界并不是想象中簡單了。
所有計劃都在腦中崩盤,曾在雨夜中施以援手的先生其實是位傲慢公子,沒關系,她可以再找其他人,比如他那位保镖就不錯。
如今總有事實在挫敗她,寸馨幾乎無法睜眼面對白日的陽光,因為就在剛才,她當着可能會成為自己未婚夫的大伯哥,在撩他的男下屬。
“這個世上有那麼多條路,你為什麼偏偏要走那一條?”
寸馨說出這句話時,仿佛在心裡回蕩着另一個聲音——這個世上有那麼多男人,她為什麼偏偏選中他來拯救?
秦知阙被她反駁,語氣很淡地向她落來:“私家車隻能走這一條路過關。”
“我不是說這條路!”
寸馨已經委屈極了,又被他不解自己心意而氣得眼眶發紅,她說的是那晚的雨路,他卻已經忘了,他隻看到眼前的路。
這時坐在駕駛座上的展峰忙當和事佬:“是我沒問清您要走哪條路,請問小姐要去哪兒?”
又不叫“阿馨”了,好像在把她當無理取鬧的“大小姐”。
沒關系了,寸馨心想,她已不在乎了,這兩個男人都放棄。
“靠邊停,我自己走!”
展峰有些惴惴不安地看了眼後視鏡裡的老闆,寸馨注意到他的動作,更生氣了。
真讨厭,她讨厭秦知阙,看中的第一個男人是秦知阙,第二個隻聽秦知阙的話。
隻見秦知阙略微點了頭,松開了握住她的手。
炙熱的,麻辣的,緊繃的感覺自手腕的肌膚處傳來,就像她經過一日的暴曬後要蛻皮的感受。
就在車身停到可供行人流通的路邊時,寸馨毫不猶豫地扳動了門把手,為了表示自己的生氣,以及跟秦知阙劃清界限的決心,她忽地扭頭對他說——
“别告訴我爸媽,我來了内地。”
這句話讓原本将她當作空氣的秦知阙眉心微微一凝,下一秒,寸馨已經“砰”地一聲關了車門。
展峰眼瞳一睜:“糟了,老闆,她這不會是離家出走吧!還是坐您的車!”
他最後那句話直接給秦知阙安了罪名。
“離家出走是形容心智不成熟的幼稚鬼,她多大了?”
秦知阙手肘搭在窗邊,面上波瀾不驚。
展峰說實話:“二十六,跟知廷一般大。”
這時秦知阙眼神似船錨凝了他一眼,展峰忙收回視線,車身緩緩啟動,左前方的嬌貴大小姐穿着一身白裙,明晃晃地亮眼,就在他要掉頭往另一條通道駛去時,展峰聽見秦知阙說了句:“跟着她。”
瞧,果然,老闆心軟。
展峰早已耳聞她與二少的争執,并且火勢還燒到了老闆身上,而兩家還要撮合婚事,推斷她離家出走也是不無道理,更何況老闆七竅玲珑心,怎會不懂大小姐。
然而,在眼看着寸馨進了商貿中心之後,他委婉地停下車,等老闆發話。
後頭老闆打開了副駕座椅後背的顯示屏,開啟了視頻會議。
好吧,展峰壓了下手指,“吧嗒”一響,等着。
一個多小時之後,展峰靠在豪車邊婉拒了數位女士的搭讪,終于在旋轉門内看到出來的寸馨,以及她手裡拎着的幾個購物袋。
寸馨另一隻手還捏着奶茶杯,隔着墨鏡看到展峰在車邊跟女孩說:“抱歉,我隻是給老闆開車的。”
言下之意,給不了你幸福,接着見他目光一轉,朝寸馨揚起了手,喊:“阿馨,老闆有話跟你講!”
寸馨買了一堆東西,手上提了兩袋,其餘的讓銷售送去酒店,她剛才已快速在附近訂好了房間,隻等一會睡個天昏地暗。
本想扭頭就走,但展峰已經過來了,還殷勤地幫她提了袋子,說:“一會你要去哪兒?”
寸馨此刻一出商場,立馬被火爐悶了上來,額頭開始泛細汗,情緒也煩躁,但看在展峰也沒有做錯事、隻是跟錯了人的份上,她沒理由讓他難做。
她太懂被上級壓迫的感覺了,她也被爸媽壓迫。
于是跟着他走到後車廂門邊,沒打算進,但裡邊的空調正汨汨往外湧涼氣,她有些忍不住走近些,微低頭,但臉色冷淡不看他:“什麼事?”
秦知阙阖上屏幕,轉眸打算與她說幾句時,恰好看到她連衣裙低下的領口,白色的一字肩并不緊縛,幾滴汗珠滑過白皙鎖骨,令秦知阙眉頭一凝,收回視線嚴肅地落了聲:“站好。”
寸馨是覺得自己太有禮貌了,才主動過來聽他教訓。
“神經。”
她直起身叉腰小聲罵他,脖子才吹沒一會兒空調,這下又讓熱爐炖煮,也不稀罕他車裡的那一點涼風,噢,比空調還冷的是秦知阙的臉。
她還要熱臉貼他冷屁股?
不對,是她熱屁股貼他冷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