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說枕家有罪嗎?你敢嗎!枕家做錯了什麼,我又做錯了什麼?讓你覺得枕家就應該被斬草除根?!
“你是不是上位者坐太久了,不知道一條人命是怎麼樣的?柳長鳴,你真是該死,為什麼我家人全都死了,你卻還可以活着?”
“你也應該去死吧!”枕清撿起他落在手邊的藥,當即從窗外甩了出去,甯千渝猛然一驚,門扉上的動靜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
枕清視線一斜,從小窗前,看着甯千渝尋找藥而焦急地動作,微微冷笑。甯千渝後知後覺,看到枕清居高臨下的視線,面容瞬間失去了血色,變得越來越難看,甚至覺得遍體生寒,叫她挪動不了一步。
“禹王的人。”枕清拿起手中被她虛晃甩掉的藥,微微一笑道,“今日這事你打算怎麼禀告他?好好想,慢慢想。”
枕清把藥扔給柳長鳴,走到門口後,頓了頓步子,譏諷道:“希望你今晚能睡個好覺,不會聽到枕家冤魂在叫。”
甯千渝見枕清從自己的身邊走過,突然跪下,拉住枕清的手,顫顫巍巍道:“縣主,我……我……我錯了……”
枕清低垂冰冷的目光,看得甯千渝心驚。
甯千渝實在是怕極了,面頰的淚落了一顆又一顆,她死死抓住枕清的手,似乎如同溺水後抓住唯一的一根稻草。
“我……我錯了。”她斷斷續續說,“我真的……我真的沒有背叛你……”
她的聲音哽咽,泣不成聲,字不成句。
甯千渝覺得彼時的枕清像是山野裡的蒲公英,她如果不抓住,就要永遠消失遠去,叫她再也找不到。
她真的害怕極了,她也不知道剛才是怎麼了,或許是想知道枕清更多的事情,又或者是怕枕清真的要傷害柳長鳴。
枕清第一次見到甯千渝這麼驚慌失措,可惜她向來對背叛的人從不留情,她甩掉甯千渝牢牢抓住自己的手。
甯千渝被枕清的動作甩在一旁,她無暇顧及自己狼狽的樣子,隻要一擡頭看見枕清要離開的身影,心中便愈發焦躁不安。
在枕清向前走三步時,甯千渝徹徹底底地慌了,膝蓋跪在鋪滿尖銳的石子上,竟連站立也忘了,膝行抓住枕清的裙擺。
膝蓋被尖銳的石子刺破,甚至流出血迹,染上顔色在衣裙上,她像是沒有痛感的人,眼裡隻有枕清。
甯千渝央浼道:“求你……别不要我,我真的錯了,縣主……”
女郎的聲音悲切又凄涼,帶着無盡哀求的哀涼,聽得人透骨酸心。
枕清垂首看着自己被人緊緊抓住的衣擺,微微歎息一聲,伸出手摸她的腦袋以作安撫,待人哭聲漸小,枕清輕柔地挑起她的面龐,俯身下來,擡起纖細的指節,緩緩擦掉她臉上的淚。
輕柔地像是一根羽毛,如同浸在最甜蜜的溫柔裡,即使其中有砒霜,她也甘之如饴。甯千渝如是想。
這一番安慰下來,甯千渝提起來的心微微放下來,好在縣主還願意原諒她,肯聽她的解釋。
待情緒穩定下來,甯千渝道:“我真的沒有背叛縣主,是因為禹王說是您的父親,他說不放心縣主,叫我把這裡的事情都禀告給他。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知道縣主和禹王不和,我再也不說了,縣主要是還不信我,怕我說出去,就把我舌頭割了吧,隻求您就别不要我。”
這話說得卑微又弱小,如同隻能攀援依附在她身上,枕清萬萬沒想到随手撿來的小丫鬟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她看着甯千渝膝蓋上的血漬,神情稱不上好,她拉着甯千渝起來,質問道:“你難道沒有自尊的嗎?”
甯千渝就着枕清的動作,站起身感受到膝蓋的疼,微微皺眉,又茫然道:“什麼?”
枕清歎氣道:“再過段時日,你跟着我吧,你可願意?”
甯千渝慌亂點頭道:“我願意,多謝縣主!”
有這樣的意外,枕清在甯千渝這裡停留了好些時間。
其實她向來不管這些,也不在乎,或許是小丫鬟哭得太慘,哀求太久,又或者是其他,她突然就停下來了,看一看身.下的女郎。
甯千渝已經上過了藥,目光呆滞地看枕清。
滿足之餘,甯千渝又忍不住說禹王叫她好好照顧柳長鳴,她偷聽不是為了告訴禹王,而是怕枕清會殺了柳長鳴,從而和禹王心生嫌隙。
而且青黛小娘子的武功了得,若是縣主真要殺了柳長鳴,隻怕也會陷入危險,在甯千渝的交代中,像是在給枕清分析權衡利弊,說到最後真的困到睡着了。
枕清看着睡着的甯千渝,她擡眼望向窗外的明月,忽而輕笑一聲。
像是嘲諷,又像是苦澀。
怎麼會想不到呢?
枕清聽着甯千渝給她分析好壞,竟還覺得有些許溫熱流淌在體内,可能除了她,沒人會覺得枕清是個不懂利弊的人。
小女郎啊,真好騙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