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他們一行人終于到了北庭。
北庭都護府布局略呈長方形,南北長約有兩裡,東西約為一裡。東臨東河壩,西接西河壩。城池布局因受長安城的影響,分為内外兩城,城池為不規則長方形分布,内城為全城的中心所在,位于外城中部略偏東北部,城牆周長兩裡,官署多居其中。
外城規模相較于内城更大一些,外城之北還有低矮的羊馬城,内外城牆都有馬面、敵台、角樓和城門。外城北門還有甕城,城外有天然河環繞成護城河,城牆為夯築,高與寬皆約為七八米。[1]
枕清坐在馬車内,靜靜地聽着人給她講這些布局,稍稍瞥眼,便能看到道路兩旁廣闊,偶爾投來幾縷打量的目光。
這裡的百姓看起來極為和善,甚至還會跟張飛飛等人搭上家常話,并非有什麼絕對的邊界感。
民風淳樸,百姓安居樂業。
待馬車安穩地停下都護府門口,枕清還沒下馬車,馬車帳内便伸進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修長又漂亮。
枕清莞爾一笑,伸出手搭在江訴的掌心,江訴微微用力,便将人拉近,輕巧地将她抱下了馬車。
她将手臂搭在江訴寬闊的肩膀上,擡眼就望見朝她這裡看過來的兩人,她的目光幾乎一下子就被吸過去,自然也知曉這兩位身份不凡,且能坦然自若地站在都護府門口,想必就是都督和都督夫人。
她和江訴的關系也無需隐瞞,隴右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他們也一定清楚這一路上發生的事。
況且,她來隴右本就是要嫁給江訴的。
終于看到了所謂的北庭大都督,和她所想的不同,江訴隻跟她說這位大都督長相更偏向于長安,卻沒想到居然這般劍眉星目,而他身旁的那位俏麗女嬌娘更是溫婉可人,站在一起,仿若一副亮眼的風景畫。
她望進那兩雙打量的目光,臉頰倏然一紅,當即躲在江訴寬闊結實的胸膛前,當下的羞怯和暧昧也隻是顯露給别人看的。
江訴似有所感地回頭,看着兩人,笑着開口打趣道:“哥哥嫂嫂怎的都出來了,肆娘臉皮薄,若是再這般看下去,怕是不願再跟我出來見人了。”
符生枝當即轉了眼,看向身邊的薄映禾,佯裝責怪道:“你瞧瞧,之前我給他安排親事,好說歹說也不願意看一眼,現如今隻瞧了一眼,就有許定終身的意思。罷了罷了,緣分到了,我也不催了。”
江訴見人走進府門内,這才牽過枕清的手往裡走,接風酒桌上大擺了各種各樣的菜品,不僅有長安的菜肴,還有外邦的佳釀,更有螃蟹等生冷食物。
金秋佳節,正好是煮酒的好時節。
枕清初來咋到,并沒有特别熟稔地開口,而是專心緻志地吃起了自己眼前的糖蟹。[2]
江訴注意到枕清的動作,一邊回答這一路上的事情,一邊開始剝開蟹殼,甚至站起身為其切。
“東西已經安全的送到涼州,那地方我前去探查過,并沒有發現任何不妥之處,不過我好似看到了突厥的行蹤,隻是他們那邊人少,大抵是為了打探隴右這邊的消息。”江訴将切鲙好的肉都放置在一個盤子内,待盤内的肉都滿了,才漫不經意地端在枕清桌案前。
這一動作,所有的人視線都刷的一下朝枕清身前的那盤魚肉看去。
枕清下意識地瞧了主位上的兩人,随後慢條斯理地沾了調制的料酒,将這一盤肉送進嘴裡。
薄映禾自然也瞧見了這一行為,并未出聲,反倒是符生枝大笑地點點江訴,頗有責怪的意思:“來聽,你這事做得不道德,你這般體貼還未過門的小娘子,讓我這空手什麼都沒做的人,在自家娘子面前,可真是難堪呀。”
江訴淡淡一笑道:“小女娘還沒同意,我自然要體貼些。阿兄有什麼好難堪的,有嫂嫂這般體貼溫柔的人兒,夫妻之間琴瑟和鳴,是多少人一輩子都求而不得的。”
“你這話說得當真是動聽!”符生枝看着一直沒開口說話的枕清道,“北刺史近年可好啊?”
枕清在這聽了半天,心想這回終于要輪到自己了,半開玩笑道:“阿耶自然極好,整日在府們内尋歡作樂,快樂似活神仙。他來之前還叮囑過我,叫我看到您老來問聲好。我還以為都督大人有多老呢,沒想到也是個俊俏郎君,倘若不是我先看到了江長史,我倒真是不知道如何選擇呢。”
說完,薄映禾面容微微一僵,嘴角扯出僵硬的笑意,但沒說話。
符生枝倒是握住了薄映禾的手,笑着瞧向枕清,話卻是疏遠了不少:“恐怕不行,我這一輩子隻許映禾一人,不過你的性子倒是和你家阿耶一模一樣。”
和你家阿耶一模一樣。拈花惹草,風流博浪。
這話說得巧妙。
枕清微微一笑,放下筷子道:“大都督恐怕是想錯了我的話,我從來不覺得我會做小,我那句‘我倒真是不知道如何選擇呢’,隻是贊譽你和江長史生得一樣好看,不過我也習慣了,好看的人總會這般自戀。”
符生枝聞言挑眉,突然哈哈大笑道:“我就說來聽能瞧上的女娘絕非俗物,你這般模樣,哪個男子敢讓你做小?不過你生得倒是與映禾有幾分相似,特别是眉眼那一處。”
這話不像是輕輕揭過的措辭,仔細一看,這兩人确實有這麼一回事,薄映禾身子微微一僵,就連吃東西都有些許放不開,良久後才擡眸望着枕清,隻是那眼神多了幾許打量和探究。
枕清則是氣定神閑地任由他們看向自己,拿起筷子,慢慢悠悠地吃完最後一口盤子内的螃蟹肉,彎了彎唇瓣道:“我自個兒瞧着也覺得相似,大概是美人都有共通之處。”
她這話說得的确沒毛病,長得好看的确實會有共通的地方。
薄映禾與符生枝有沒有在長安見過她,她自然不怕自己的身份露餡,況且在他們這般眼尖的人越是束手束腳,越是顯得她心虛,反倒不如敞開些,更顯坦蕩。
這頓飯吃得各懷心思,待後半場後,許多人已經開始耍起了酒瘋,也有人喝的小臉通紅到上吐下瀉。
這酒局,除了枕清和薄映禾,幾乎沒有人逃得掉,就連江訴也被灌了好幾口酒水。
散了場後,符生枝被薄映禾虛虛地扶住手臂,不知道為何,符生枝總是有點擔憂江訴和這位從渭州來的小女娘。
“你說她到底喜不喜歡來聽?我瞧着那模樣和性子,怕不是良配。”符生枝是真的将江訴當成自己的親弟弟,即使他很想江訴能跟渭州攀上一層關系,但也不想江訴過得不好。
他頓感頭疼,擡手撐住自己的腦袋,微微垂眸望向身旁的薄映禾。
“你既然怕,當初又何必讓來聽去接那位小女娘?”這話裡聽着有責怪的意味,薄映禾擡眸望着不遠處的枕清和江訴。
江訴擡手牽住枕清的手,腦袋微微側着,滿臉都是滿足和重視,反觀枕清,她面容沒什麼表現出來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