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要到寒食了,但寒食和清明也沒差幾日,所以人們基本都是放在一起過的。在那時,人們除開去掃墓祭祖,就是去踏青郊遊,少不得能開展一波飲食行業,尤其是還有某些特定的美食小吃存在。
可丁寶珠的那個小攤子想要突出,就必須要做些新一點的吃食——她這不就是在做準備了麼?
提到清明時節雨紛紛,丁寶珠頭一個想到的便是青團,其實一開始的青團是很簡單的,後面開發的不同餡料卻是越來越多,但這裡條件有限,即使是創新,她也必須選能夠做到的做。
而現在她的手裡既有鹹蛋也有新鮮的精瘦肉,所以她準備做蛋黃肉松餡兒的青團!
青團做起來不難,可那手工肉松卻要多費時費力了。将那肉全都切成指頭般大小的塊狀,再與起碼五六種調料一起煮熟,把所有的肉汁都給擠幹,研磨得爛爛的,用慢火炒得幹幹的,之後手撕成細絲,鼓搗兩下,那如同茸絲一般的肉松就形成了,看上去十分輕盈蓬松。
一斤肉隻能出大約三四兩的肉松,丁寶珠把那兩斤肉都做了,最後也不過得到了不滿一斤的肉松。不過這蛋黃肉松餡兒的青團屆時一定賣的貴,所以也不能一次性做太多,不然砸在自己手上就不好了。
其他的餡料做起來就比較輕松了,丁寶珠想着到時做四種餡料,兩種是甜口的,兩種是鹹口的,再配上兩種小吃,一種飲品,她的的攤子也就齊全了。
徐家平日裡的飯食氣味和其他農戶也沒什麼太大區别,唯獨這幾日從竈房裡傳出來的不是鹹鮮味就是甜味,引得人心裡抓耳撓腮的。那李銀屏更是為了眼不見心不煩,帶了徐瑩徐芝回娘家祭祖,她娘家實際上也就在鄰村,離得不算遠。
徐翊上頭已沒有了二老,也就同意了前者回娘家,反正家裡還有人在。
沒了李銀屏,那徐翊徐晔自然不會多管她。隻是丁寶珠也沒那麼不懂事,所以釀好的米酒,她還請前者嘗了嘗,如今不是誇她懂事,就是誇她順心,丁寶珠反而有些赧然。
徐晔見這幾天丁寶珠一直在忙活,更是興奮得好像已經急着想去擺攤子了——别人都是想出去踏青玩耍的多,她倒好,竟然急着去做生意……
但是那掃墓不能不掃,所以徐晔想過後,便帶上那些預備好的東西,讓丁寶珠跟着一起去掃墓。
徐翊見比以往早去,卻也沒說什麼,隻囑咐了幾句,又說自己留下看家,就放兩人而去。
徐晔清楚,自家爹這是怕睹物傷情,也就與丁寶珠離家了。
兩人各拎了個籃子,裡面裝着香燭和徐晔親手折的紙錢元寶,丁寶珠則是盛了一小壇子自釀的米酒,還額外做了一份涼糕,一并帶過去。
隻是她原以為徐晔的娘是葬在平地,或是象山村裡的單獨的墓聚地,卻沒想到是葬在山上——甚至不是山腳下,不是山半腰,而是平常見着的高聳山巒。
丁寶珠即便有上過象山,卻也沒去過那麼高的地方,而且爬山又和走在平地不一樣。她原本還能忍,後面實在忍不住,在後方稍稍氣喘地喊道:
“徐、徐晔,你等等,你能慢些嗎?”
徐晔早已跟着徐翊不知來過多少次,不僅如履平地,還仿佛有着輕功似的,好像嗖嗖嗖地就能往山上不停地竄去。他回頭見丁寶珠臉紅紅的,在這時節額頭間還流了不少汗,可想而知是真的累了。
徐晔又目測了下距離,解釋道:
“也沒幾步了,到了那就能休息,你來。”
丁寶珠擡袖口擦了擦汗,畢竟也是在做件大事,正想一鼓作氣地繼續往前,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隻手。徐晔的手沒那麼修長,指節端甚至還能見到明顯的繭子,但是那掌心卻厚厚的,看着十分有安全感。
他都伸過來了,丁寶珠也沒理由無視,而且要是這麼做了,今後他們的關系豈不是更糟糕?所以她僅僅是想了下,就毫不猶豫握住了那隻手,繼續往上爬。
但那不假思索的神氣卻使徐晔怔了一怔,明明這段路程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麼,也能面不紅氣不喘的,偏偏這時他就感覺臉燙了一下,心裡油然覺得自己有點不争氣。
可手裡已經握着那隻手了,那手也是沒想象中的那麼細,有幾分力氣,可到底是有區别的,那就是要比男人柔軟。好在過了不久到了目的地,徐晔立馬就松開了,胸前的悸動這才慢慢平息。
丁寶珠反倒沒想那麼多,平複着呼吸擦着餘汗,她放眼望去,果然在雜草叢生的某處看到了一個小小的石碑,但那石碑上也沒刻寫什麼,不過普通人的墓碑大抵也就是這樣了。
徐晔蹲下身把石碑旁邊的雜草都給拔去了,空出了一小片空地,露出裸/露的土地來。然後從籃裡取出了香燭點上,丁寶珠也連忙跟上,把那酒壇和涼糕拿了出來。
一盤子涼糕疊成塔狀,酒壇揭開,先在那空地上倒了些,之後便是燒那紙錢元寶了,很快就有了那灼燒的氣味,不是特别刺鼻,又有一抹熱浪撲面,可在這種氛圍下,卻是有了别樣的感覺。
把墳立在山上并不罕見,尤其還是就住在象山下的幾個村莊,所以每回掃墓是要爬山的。燒着紙錢,那燒毀的黑白色紙連同灰燼悠悠飄蕩在山頭上。
徐晔親娘的墳大概是親自挑的一處偏僻地界,既寂靜又少有人能過來,當然也是他們提早過來掃墓的緣故,附近并沒有什麼其他的哀戚之聲,隻有那刮着茂密枝葉的風聲穿梭而過。
徐晔一直沒有出聲,畢竟他相當于從來沒見過自己的親娘,關于她娘的信息還是從其他人口中知曉的,要說感情,也同樣是個不上不下的地步。
易燃物燒得快,燒了半數元寶,徐晔瞥了眼在一旁默不作聲的丁寶珠,想了想,還是開口道:
“娘,我成家了,娶了媳婦兒,您在九泉之下,應該也能像我爹那樣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