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宋淮擡頭，與她目光相觸。他松開手，撥動林熹桐散開的發，忽地輕笑一聲，“我記得，我會讓你能好好地去見他們。”

秋夜裡，搖搖欲墜的葉終究是抵擋不住一陣一陣的風，無數飛葉慢慢墜落在地，受歲月侵蝕，最後滲入泥土，化作春泥，與甘霖一同養護深埋着的種子。

雖要入冬，凡間仍有餘熱未散。

林熹桐穿着一件對襟襦裙，并未多添衣裳，雖有餘熱，可還是會有絲絲涼意貼近，讓她忍不住發顫。

離京不告而别，林熹桐對沈月容仍有歉意，便先去了沈府。

隻是不巧，今日沈月容不在府上。玉霜說她被喚進宮見長姐，一時半會回不來，林熹桐隻好将自己做的栗子糕轉交給玉霜。

爐上正煮着茶，薄霧缭繞，又混着茶香。

張正鈞碰巧也在。

“近日太醫院正廣招人才，師妹何不随我一起去？”

張正鈞主動提及。

林熹桐一頭霧水，她還從未聽說過這事。

張正鈞看出她的茫然，“師妹不知這事？”

林熹桐搖搖頭，“我昨日才到京，來不及知道。”

這事還是幾日前從宮中傳來的。

為廣納天下賢才，靖成帝下诏一月後在廣賢殿舉行考試，層層篩選，最後隻選一人。

張正鈞晃晃腦袋，心裡也是不解，“也不知官家究竟為何會有此旨意，又如此突然。”

隻是下一瞬，他眼睛又明朗起來，“此番納賢之事定是不易，竟隻取一人，師妹何不一起去試試，不論能不能被選上，也算是一次經曆。”

林熹桐有些猶豫，心裡莫名怪異起來。

劉知宜見她遲不作答，也勸起她來，“熹桐你如此聰慧，定是有大才之人。又為女子，你若是去了，定會鼓舞天下女子和你一樣撐起自己的一片天。”

撐起自己的一片天……

林熹桐忽然想起姜夫人同她說的話。

——“用自己的腳走盡世間，以女子之身撐起自己的一片天。”

這正是林熹桐為何來京，為何來濟仁堂随徐榮根學醫。

她緩緩擡眸，眼神比之前更堅定些，“我想試試，無論能不能，我都想試一試。”

方才一直在談話，林熹桐此時才察覺到徐榮根坐在桌前從未開口。

薄薄的霧氣飄浮在他面前，他又垂着頭，手指不停拂過杯沿。

徐榮根暗暗咳一聲，将杯子放到一邊。

“我看此事未必有你們想的那麼好。”

見氣氛忽然嚴肅，張正鈞開口：“我與師妹隻是去試一試，老師不必憂心。”

他又打趣道：“老師難道怕我與師妹丢了濟仁堂不管？我在濟仁堂随老師學習多年，早就将這兒當成家了，可舍不得。”

徐榮根苦笑着搖頭。

林熹桐想起在那日在沈府見到的宋延禮宋太醫。

她記得沈月容同她說過，老師曾是宮中醫官，又與宋太醫是過去摯友今日陌路人。

徐榮根在太醫院多年，他說這番話定是自己有心中考量。

隻是林熹桐不明白。

無數人擠破頭都想進的太醫院，為何徐榮根會撇去一切背身而去，又為何洛宋淮會離開京城，而不是留在這兒，在将來成為太醫院内的一名醫官。

兩人心中緣由或許不一樣，可根本似乎是一緻的。

那個答案在林熹桐腦海徘徊，它像是一陣霧氣，無論她怎麼追趕，都不能觸碰。

許久，徐榮根又開口：“去吧，去看一看。”

去試着找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