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悅目一點不意外福春幹出這事,以她的性格拎着一兜子炸彈回家也不是沒可能。
“後來呢?人死了?”
福春抻抻腿換個姿勢又繼續說:“人是死了……”
可不是她殺的。
她的靈魂好像被掏出一塊,問:“人在我要殺他之前死了,你說這是什麼意思?”
在福春看來,老郝無非生或死兩種結果,生,就是她原諒了他,死,就是她原諒了福春。
福春在心裡哀求她給自己一個贖罪的機會,允許自己在她的墓前殺掉老郝或者與他同歸于盡。
她仰頭,如同那晚一樣看着天空,“我跪在她的墓前問‘你會原諒他嗎?’”
布袋上刺繡紅花被淚水浸濕,“她既不原諒他也不原諒我。”
那天福春在瘋子墓前空等一晚。
第二天早上,劉芯跑來找她,說老郝已經死了。
她選擇了第三種方式,讓老郝死,但不是死在福春手上,就像抛硬币最後抛出了立起來的硬币。
“姐叫我别多問趕緊走。”
福春想搞清真相,可當時回去她會成為最大嫌疑人,即使不是她也很難洗脫懷疑。
陳悅目打斷她:“你不在案發現場也不會留下痕迹,既然不是你殺的等警方調查就行了,為什麼要跑?”他問完立刻醒過味,對上福春了然的眼神。
如果人是意外死的福春确實沒必要跑,如果隻是福春沒殺人但事情還是和她有關呢?又或者說得更明白點——如果老郝是那三個人殺的呢?
想到這一層又讓福春燃起希望,那畜生死在姐妹手上也算是死在自己手上了,她想這樣是不是能代表她原諒了她。
福春不想因為自己連累姐妹,離開是唯一能保全四人的方法。
那晚她們四個互相都不知道對方幹了什麼,第二天白天的時候劉芯借着福春逃婚的事匆匆把群解散。她不敢多問,隻能按照劉芯的話把所有社交賬号全部注銷,其餘三人也删除了部分賬号躲避追查。
分開的這段時間兩方都沒閑着,案子不讨論就不會掀起風浪,劉芯把福春的事添油加醋在村裡傳播蓋過老郝的死訊。福春這邊也試圖借發廊的工作搭上警察打聽案子進度,在這個時候,她鬼使神差選擇了陳悅目。
萬幸一年以後風平浪靜,四姐妹都覺得安全了才敢重新聯系。
福春摩挲手中布袋,“逃走以後我手機沒電,到了市裡充上電才發現她們三個陸續發給我的信息。”
“我不知道是她們三個誰動的手,又或者是一起動的手,無論怎樣都無所謂,以後她們的事就是我的事。”
也是因為看到了那三條消息,讓福春下定決心報答她們,哪怕賠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阮曉柔最先發來消息。
那天晚上福春逃跑之後她去車站替福春檢票做僞證,回去的路上撞見了老郝。
人生就是一場巨大的黑色幽默。相比福春老郝更中意阮曉柔,或許是認為像她這樣溫吞蠢鈍的女人才好控制,趁車站外面沒人老郝一路尾随把她拖進樹林打算實施侵犯。
“你跟着那婊/子一起賣不如跟我……”
“我不是,你放手!”掙紮中阮曉柔抓起帶尖的石頭一把砸中老郝太陽穴将其砸暈,事後匆忙逃離現場,等到回家她給福春發去短信:“老三,我害怕但是不後悔。”
“不可能。”?陳悅目提出質疑。劉芯之前提過兇手死于車禍。這說法和阮曉柔的殺人方法有矛盾,兇手明顯另有其人。
“嗯,不是她,那畜牲沒死。”福春繼續說,“我在淩晨時又收到了第二條短信,發信人是小宇。”
花康宇發來信息:“你要守承諾,幫我照顧姥姥。”
她是三人中反對最激烈的,也是最有可能幫助福春複仇的。後來兩人在北江重遇時,花康宇告訴了福春當時的想法。她欠的債這輩子都不可能還完,與其渾渾噩噩還債過一生倒不如破釜沉舟幫一把福春。她打算把人殺了後投案自首,然後将姥姥托付給福春照顧,以福春的本事到了城市肯定會比她有出息,自己替她報仇也算值了。
“所以是花康宇?”陳悅目問。
福春曾經也以為人是她殺的。村裡說那晚有個男的半夜跑老郝家尋仇,她一聽就覺得那人是花康宇。
老郝半夜從昏迷中醒來回家,快走到門口被早已埋伏在那的花康宇襲擊。
鐵鍬第一下砸偏了,他連滾帶爬大喊救命。花康宇打得很兇,老郝的慘叫非但不能引來幫手還讓家家戶戶關燈閉窗把門鎖得死死的生怕牽連自己。
兩人纏鬥許久,在院裡打得雞飛狗跳,老郝讓花康宇拿鐵鍬拍得四處逃竄,連劉芯家跑出來溜達的雞都拍死了一隻,最後還是讓人連滾帶爬逃進車裡逃竄,然後十四号早上,老郝發生車禍意外身亡。
可能他到死都沒明白到底是誰要殺他,為什麼殺他。
福春先前猜想老郝的死是花康宇動了些手腳,但是後來被對方否定。
“不是小宇也不是柔柔,老郝就是意外死的。”
當福春确定老郝的死和花康宇沒關系之後她就不願意再提這件事。
案子沒了追查的必要,所以她也對陳悅目隐瞞了這些事。從前她覺得他們的關系沒到那份上,說不清也沒必要說,而且慚愧又丢人。
“那劉芯呢?”陳悅目問。
福春驚詫:“你覺得可能嗎?”
“為什麼不可能?”
“我姐那個樣子殺隻雞都費勁,她能動得了誰?”福春連連擺手,“她那天快吓死了,一直躲在被窩裡。”
“那她怎麼知道人死了?”
福春提高嗓門:“陳悅目,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幫我斷案。”說完她随即冷靜,不耐煩回答,“她家離村長家近,有什麼消息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就這樣?”
“嗯呀!”